找出來一雙粉色的拖鞋，是他之前網(wǎng)購的賣家發(fā)錯貨，他懶得往回寄，就留下了，一直在柜子里生灰。

出乎翟玉意料的，翟楊對這雙桃粉色帶蕾絲花邊的拖鞋一點意見都沒有，能穿就行。

事實上，就算給他的是荊棘編的草鞋，他也甘之如飴——只要能住進哥哥家，管他娘的穿什么。

翟玉的家只有七十平，并不算大，但一個人住也很夠用了。房間十分具有生活氣息，顯示時常有人居住，可也并不雜亂，收拾得井井有條——除了散落一地的貓玩具。

小白顯然對這個突然闖進家門的陌生人十分不友好，一邊在貓抓板上磨爪子，一邊用警惕的眼神看著翟楊。

翟楊蹲下身跟小白對視，道：“初次見面，以后你主人歸我了?！?/br>
半晌，小白后退幾步，道：“嗷~”

翟楊：“嚎也沒用?！?/br>
“你別嚇著它，小白膽子小?！钡杂駨呐P室出來，把一堆衣物遞給翟楊：“去沖個澡，一身酒氣，牙刷牙杯給你放洗漱臺上了?！?/br>
翟楊接過衣物抖開，觸手綿軟干燥，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顯然是翟玉穿過的，曾經(jīng)在很多個夜晚親密無間地包裹著他的皮膚，陪他入睡。

“怎么了？”

翟楊眨眨眼：“不會小吧？”

翟玉面無表情抱起小白：“那您就光著吧?！?/br>
臥室的空間很大，浴室和衛(wèi)生間都在里面，還被翟玉隔出來一間書房，書架旁有一張沙發(fā)床，上面放著幾本書和一個薄毯，后面是落地窗，看樣子白天會有太陽照進來，是一個看書小憩的好地方。

最主要的是，離翟玉的床不過幾步遠。

翟楊期待地問：“我晚上睡那嗎？”

“不，你睡客廳沙發(fā)。”

“為什么？！”

“因為那是小白的地盤?！钡杂褚恢福嘲l(fā)床旁邊有一個巨大的花朵型粉白貓爬架，“她有時候喜歡睡那?！?/br>
“……..”

“小白是meimei，你要讓著meimei?！?/br>
小白meimei趴在翟玉胸口愜意地打著小呼嚕，理都沒理翟楊。

翟楊憤怒地沖進浴室。

翟玉失笑，把小白放在沙發(fā)上，摸出手機給付韻芝發(fā)微信。

【你之前是不是找房子來著？】

【干嘛？】

【把房屋中介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我。】

第9章我真是個變態(tài)

翟楊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翟玉正在布置沙發(fā)，把沙發(fā)兩邊的扶手放平，就成了一張簡易的床。

他也不幫忙，就架著胳膊在旁邊看。

他哥一條腿半跪在沙發(fā)上，彎腰給他收拾床鋪，T恤下擺隨著動作向前滑落，露出一小段光裸的側(cè)腰，最細處戛然而止地收在松軟的棉質(zhì)睡褲里。

淺灰色的床單被鋪上床抹平，小白從旁邊跳上來，追撲著床單泛起的跳動的皺褶，十分起勁，翟玉把它撥過來撥過去，像在揉一團黑色發(fā)瘋的棉花。

翟楊試圖做最后的掙扎：“哥，客廳里擺一張床太難看了?！?/br>
“就我們倆看，怕什么?！?/br>
翟楊又高興了：“平時沒人來你家？”

“沒人?！?/br>
翟玉把枕頭放上去：“生意怎么能帶回家做呢?！?/br>
“………”

翟楊一直在盡力躲避這個話題，但不知怎么回事，翟玉就好像生怕他忘了一樣，明知道翟楊聽不得這個，卻一直有意無意提起，在翟楊的心中不斷幫他確認自己的身份——骯臟的，下賤的，不入流的，要他離遠一點的，最好無法容忍，斷絕往來，然后從此翟楊清白明亮的大好人生就再與翟玉這個人無關(guān)。

像連根挖起花園里唯一一株腐爛的玫瑰。

可花園不愿意。

“是啊，”翟楊笑道：“說起來，哥要是沒有生意做，我也要跟著餓死了?！?/br>
語氣愉悅，沒有一絲破綻，翟玉的動作頓了一下：“我可養(yǎng)不起你?！?/br>
“我吃得又不多?！?/br>
“你吃得挺多的。另外，趕緊找工作去，你總不能一直住我這，趁早搬出去，免得有了女朋友再手忙腳亂地搬家。”

翟楊沒反駁，只道：“那在我找到女朋友之前，我可以一直住你這嗎？”

“找到工作就趕緊搬走，兩個大男人住著太擠了?！?/br>
“…….好吧?！?/br>
車到山前必有路，能拖一天是一天。

“早點休息?！?/br>
“哥，晚安?！?/br>
“晚安?！?/br>
臥室門咔嚓落鎖，客廳瞬間安靜無比，翟楊關(guān)掉客廳的燈，躺在沙發(fā)床上，剛一轉(zhuǎn)頭，兩個綠色的小電燈泡直勾勾地盯著他。

翟楊搔搔小黑貓的下巴，“小白，你也被哥哥關(guān)在外面了吧。”

小白毫不留情地甩開頭，屁股一扭一扭地向臥室門走去，然后——

靈活地從翟玉特意安裝的貓門鉆了進去。

小門板還一晃一晃的，翟楊仿佛能聽見翟玉的呼吸聲從那個小門洞里飄出來，頓時氣得困意呼嘯而去。

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么早就感受到困意了。

他一直都是個精力旺盛的人，都說小孩覺多，他小時候卻也從來不肯乖乖去睡覺，做哥哥的就只好拿一本故事書哄他睡，直到最后把自己講睡著，翟楊就會趴在床上數(shù)哥哥的眼睫毛，等到數(shù)困了，就親他一口，然后偎在他身邊沉沉睡去。

翟楊不知道別人家的兄弟是怎么相處的，反正他自己一天不粘著翟玉就渾身不舒服，就像魚離了水，在地上死去活來地亂蹦跶，過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臭了。他的高中死黨嘲笑他是戀兄情結(jié)，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該怎么來還怎么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翟玉也從沒離開他過很長時間，高中甚至都沒住校，大學(xué)雖然離家不近，但一周還要回一次家，輔導(dǎo)他的功課，陪他打球，聽他講一些很無聊的廢話，后來翟玉工作了，又搬回家里…….

直到那天。

翟楊的胸口又開始發(fā)痛，這件事是橫在他和翟玉之間一道無法跨越的溝渠，這溝渠直接地造成了翟玉離他而去，一去就是七年毫無音訊。翟楊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先找到他，翟玉真的一輩子都不會主動聯(lián)系自己。

他真舍得。

翟玉離開的第一年，翟楊失魂落魄，體重一個月掉了二十斤，嚴重貧血被送到醫(yī)院住院療養(yǎng)，差點連大學(xué)都沒去成，他的發(fā)小到醫(yī)院看他，看見翟楊拒絕進食，就靠營養(yǎng)針吊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么勸都沒有用，最后說好像在醫(yī)院門口看見他哥了，翟楊一把拔掉手上的針頭就要下床，剛碰到地面就昏了過去，醒來后竟然開始配合治療，因為他覺得那肯定是翟玉，翟玉到醫(yī)院來看他了，翟玉沒有真的扔掉他，只要他還活著，總能盼到翟玉愿意見他的一天。

一盼就是七年，也瘋子般找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