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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本就該無私地獻(xiàn)出予世人共享,全然不在意我的想入非非。一直要等到超市經(jīng)理走近,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行跡在旁人看來何等詭異,匆忙轉(zhuǎn)身,然后朝出口故作平靜地慢慢踱離現(xiàn)場。已知其味,卻未曾真正食髓,是我謹(jǐn)守住的最后一道,自欺欺人的防線。曾經(jīng),公車上令人無措的陌生人身體接觸,如今竟成為釋放我的吊詭救贖。那些短暫的意合、技巧地傳情,如同一場迅速又短暫的告解,承認(rèn)了自己的罪,也赦免了彼此。入會的儀式暗中完成,不驚動任何人。更重要的,生存的訊息借此傳遞。我們的故事彼此心照不宣。握著拉桿的手掌偷偷并靠,小腿若有似無地輕輕貼觸,沒有多余牽扯,下車后一切歸零。無下文的旅途,短暫為伴,適時安慰了兩個陌生人。在轉(zhuǎn)身后,我們又可以鼓起勇氣,重返異性戀的世界,繼續(xù)噤聲茍活,并開始習(xí)慣失眠。總是不明原因突然驚醒,枕旁的收音機(jī)一夜沒關(guān),窸窣不明的訊聲乍聽像是潛意識發(fā)出的雷達(dá)呼救。同樣的ICRT頻道,同樣的低音量,傳來聲波如水,如同站在夜黑的岸邊,河面上看不見的行舟傳來遙遠(yuǎn)的歌聲。菲爾柯林斯(PhilCollins)當(dāng)紅的幾首歌,OneMoreNight,TakeaLookatMeNow,似乎總在同一時間播出。要不然,就是葛倫佛瑞(GlenheOneYouLove,喬治麥可(GeeMichael)的TheCarelessWhisper,都是悲傷男人的耳語。可不可能有一天,男人唱給男人的情歌,也可以像這樣公開播放,風(fēng)靡傳世?距離那一天,還有多遠(yuǎn)?無法再入眠的凌晨,只能悄悄潛回心底那間迷亂秘室里蜷縮,聽著外頭世界的塵暴一步一步越來越逼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越獄脫逃的犯人,躲在某個偏僻的小旅館中,想起了過去清白無罪的人生。想到這一生將與如此漫長無盡的寂寞對抗,未來,只有兩種選擇。全副武裝做好打死也不認(rèn),偽裝到底的準(zhǔn)備,要不,轟轟烈烈談一場被這世界詛咒的戀愛,然后……會有然后嗎?這隨時會被風(fēng)沙襲摧的小小藏身處,甚至容納不了另一個人與自己相依。我?guī)缀鯖]法正常地上下課,沒法跟大學(xué)班上的同學(xué)正常地互動,唯一能讓我感覺安全的時刻,無非就是當(dāng)抱起了吉他,在別人的和弦中化身成為一個個不同的癡情角色。因為只有這時候,沒有人會懷疑我情歌的對象。?即JimCroce演唱的Timeinabottle。②?即拼音ei。③?即打臺球。④?約合132.16平方米。⑤?即拼音ê,或者ie,üe的e。第3章舊 歡打從十八歲那年北上念三專,老七一直就是過著獨立打工的生活,開店后更是十幾年都沒回老家屏東吃過一次年夜飯。一個人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慣了,除夕又如何?頂多自己弄個小火鍋,邊吃手里還忙著待會兒開店要給上門客人的紅包禮。招財進(jìn)寶的鑰匙圈,加金光閃閃的進(jìn)口保險套,一個個丟進(jìn)紅包袋,都是好彩頭。年不年夜飯從沒困擾過他,開店前的時光總是一晃很快就過去。更何況這年頭已經(jīng)不興圍爐守歲這一套了,一吃完年夜飯,誰想留下來跟成家的兄嫂妹婿們談婚姻子女?單身鬼一個個都迫不及待溜出家門。到時候他們就會感謝,好在尚有MELODY這塊美樂之地如此善體人意,照常開店等候孤家寡人上門。一直以為,只要有這家店在,就夠了。最后一次,也是唯一那一回與湯哥一塊兒過年,湯哥堅持要親自動手煮一桌年菜。兩人還煞有介事地提起菜籃跑去南門市場,在人潮中像逛大觀園似的人擠人湊熱鬧。拎著滿滿兩大袋食材回家的路上,老七心想這真像辦家家酒。到了小年夜,酒吧打烊后兩個人回到住處都已經(jīng)凌晨四點,這才開始鉆進(jìn)廚房切切弄弄,一直忙到第二天快中午都忘了困。雖然自己一向吃不多,更何況那時身體已經(jīng)有病,但是湯哥仍然好做那些費工的菜色。又是豆腐鑲rou,又是珍珠丸子,還有最拿手的紅燒魚,煎完再燜,好漂亮的一尾,跟飯店賣的一樣。當(dāng)初湯哥告訴他,是鼻咽癌而且他不想開刀的時候,老七還冷語回他一句:哪有你這種人,這么不知死活的?開刀后聲帶就毀了,再不能唱歌,湯哥說,他寧可唱到死的那一天,也不要啞了。什么鬼理由?老七初聽見他這說法,一度氣得不想再同他說話。等過些日子靜下心來,老七才體會出湯哥的痛處,甚至開始自責(zé)以前為什么對湯哥那么無情。不是賭氣。不是放棄治療。湯哥只是累了。就算殺死了那些癌細(xì)胞,不過就是讓他繼續(xù)在失望中茍存——不能再唱了,湯哥的人生還剩下什么?之前老七在新生北路高架橋邊的那間小套房一住就是十年,買屋的存款早就夠了,但是多年來他卻始終缺乏改變生活的動力。只除了熱戀的那幾年里,他曾經(jīng)幻想過,或許可以,與那人擁有一個自己的窩。之后看著房價上漲也沒再動過心,總以為自己死后也沒人可繼承,何必多這個事。若不是湯哥的病,老七還下不了買屋的決定。意識到湯哥的時間不多了,不想看他這么辛苦,一邊化療,還得一面工作付生活費與房租,老七非常積極地開始為兩人找一個新家。甚至于老七認(rèn)為,換了住家便是改了風(fēng)水,磁場換一換,一定對湯哥的病情有幫助。最后終于在長春路上看中了一間,價錢還能負(fù)擔(dān),懂風(fēng)水的朋友也請去看過,也覺得這個老式七樓公寓環(huán)境不錯,所以一并連日子也看好,說趕在年前搬進(jìn)去是大吉。但是,要怎樣開口邀湯哥過來同住呢?老七才發(fā)覺,要避開這個提議背后的復(fù)雜情緒,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困難。某個打烊后的周日凌晨,在路邊那家?guī)缀醺鶰ELODY同齡的老字號“萬嫂”面攤上,老七點了幾盤黑白切,等面上桌的空檔,他斟酌著該如何開口。先問湯哥化療進(jìn)行得如何了,又問起治療期間不能跑場登臺,手邊的錢還夠用嗎?干嗎?想要幫我申請急難救助嗎?湯哥用筷子夾起一片透抽,很快就打斷了老七的迂回。除了面鍋上方垂吊了一燭燈泡,照出熱湯冒出的滾滾蒸氣給人有種溫暖的感覺之外,幾張折疊小桌都被遺棄在冬夜寒風(fēng)颼颼的暗影里,兩個人都凍得縮頭縮手。老七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