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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腦門,索性把心一橫,外袍胡亂一脫,豪氣干云地跳下去了:“攄羽啊——”在柳七的設(shè)想中,只有裝束相似的自己親自下場,將這亂局?jǐn)嚨酶鼇y,陸辭才有可能在這越來越密集的包圍中逃出生天,而不會被輕易捉到。然而想法完美,執(zhí)行起來卻不甚美妙。幾乎是憑著一股沖霄義氣,直接跳入湖中的柳七,在愕然發(fā)覺自己身體沉甸甸地一個勁兒往下沉?xí)r,才猛然想起最要緊的一事。……他好似,是不會泅水的。“救命!救命啊!”狠狠灌了幾口水后,柳七也顧不上愛惜形象了,趕緊一邊奮力撲騰,一邊狼狽地高呼救命。傻眼的衛(wèi)兵們正要跳下去救人,而在此時,已最快競游到聞喜宴這端為首幾位健仆,因四周都是四濺的雪白水花,遮蔽了視線,一時間也分不清誰是誰。在他們的印象中,那位陸三元不但年紀(jì)小,還是北人,能得這名次,又顯然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整天閉門苦讀的。即便會泅,也定然不擅,加上倉促下水,又飲了酒,肯定游不遠(yuǎn)。怎么沒看著人?突然聽見柳七的呼喊,也不知是誰高聲嚷了句“在那”,他們也來不及多想,就一股腦地朝聲源的方向奮力游去了。頭上簪了宮花,年紀(jì)瞧著也輕,肯定就是他了!他們眼前一亮,游得更加拼命了。等最快那人用不要命的架勢,直沖到呼喊人眼前,手法嫻熟地將人牢牢鉗住,頓時無比興奮,一邊拖著軟綿綿的人往岸邊游去,一邊揚(yáng)聲高喊道:“捉到了,捉到了!是尚書左丞家的!是尚書左丞家的!”畢竟這時的他勢單力薄,又帶著個人游不快,著急之下,只有趕緊喊出主家身份來,說不定還能攔住晚到片刻的那幾個強(qiáng)力競爭對手的下黑手。捉婿雖無明文,但一般都講究個先到先得,然而就那幾人還來不及懊惱罷手時,就聽背后的湖岸上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提醒——“捉錯了,捉錯了!”那壓根兒就不是陸三元,只是個大傻子!尚書左丞家的姣姣,見自家下仆這般傻氣,竟在眾目睽睽下捉錯了人不說,還得意地把自家名字嚷嚷出來了,又氣又臊,直跺了跺腳。剛還掛著志得意滿的笑的那健仆,聽清那呼聲后,霎時也呆了。他趕緊把捉住的這人反過來定睛打量幾眼,對比模樣,跟剛剛見過的那漂亮小郎君一比,好像還真不是一個人……也不知是哪個喝多了的士人,故意來攪渾水的!在那幾個慢他一步的人的放肆大笑中,他差點(diǎn)沒氣得把人丟回水里,深吸口氣,面紅耳赤地將人往岸上一拋。恰好得命的衛(wèi)兵們也趕到了,將柳七接收后,他趕緊又一個扎猛子回去,強(qiáng)忍著窘迫繼續(xù)找人,渴望將功補(bǔ)過。而官家在高樓的橫層之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湖里云聚的各方捉婿人馬,已樂得不可開支了。他原還以為,最大的趣味,是在于看美姿顏的小郎君投湖。卻不想捉婿大軍的積極澎湃,才是值得回味無窮的精髓所在。猝不及防地欣賞到這么一出大戲后,趙恒仗著自己在這高樓之上,四周隨侍的除了內(nèi)侍和宮女外,也沒有朝中大臣,干脆放縱自己開懷大笑一陣。末了才在內(nèi)侍們的攙扶之下,揉著因笑過頭而發(fā)痛的胸口,氣喘吁吁道:“好了,讓人別愣著了,快下去救人。備好干凈衣裳,再派個御醫(yī)去陸三元家中,給人看診?!?/br>踐諾歸踐諾,要真鬧出好歹來,可非他所愿。只是真說起來,自投水之后,好似就一直不見陸辭了。這疑惑不但徘徊在趙恒心中,更也在后一步落水,找人找得滿頭大汗的衛(wèi)兵們,以及最早下來捉人的各班人馬心里。——金明池中,有水心五殿,南有飛梁,引數(shù)百步,屬瓊林苑。無人料到的是,狡猾的陸三元不但泅技頗佳,還提早摸清了地形。從瓊林苑出發(fā),只要順著這湖往北游幾百步遠(yuǎn),就是金明池了。陸辭一落入水中,就一直潛在水里,等游出一段距離后才露頭換氣。往后隨便一看,卻見一片混亂。……怎么回事?陸辭在略微驚訝過后,也就更冷靜了。不管是怎么回事,總歸是對他有利的。離得更遠(yuǎn)之后,在眾人差點(diǎn)把這湖翻了個底朝天的時候,他就淡定地沐浴在兩岸其他游人的注視中,慢慢地朝北游。不久之后,就見到不遠(yuǎn)處池里的‘學(xué)舟楫,習(xí)水嬉’的神衛(wèi)虎翼水軍了。盡管這群神衛(wèi)虎翼水軍因常年需在定期向京民開放的三四五月來這金明池習(xí)水,而有了對外人目光熟視無睹的定力,但忽然看到個從水里冒出來、作士人打扮的小郎君時,面色還是不由得有幾分古怪。若是赴聞喜宴的士人,不慎落水也會有衛(wèi)兵撈人,又怎么會游上這么遠(yuǎn)?是該戒備,將人驅(qū)趕,還是將人捉拿,或許視而不見?水軍兵士正不知所措時,陸辭也未太過接近他們,在離著還有數(shù)十步時就停下了。他朝著神色各異的他們,頷首一禮,以剛好夠他們聽清、卻不會叫岸上行人聽明白的音量,笑瞇瞇地道:“新科進(jìn)士陸辭,奉旨投湖,還請見諒。”在他的計劃中,原來就只打算借著他們進(jìn)出水的動靜做掩護(hù)的,自然不必太過靠近他們。陸辭往四下一看,很快物色了一處,就泰然自若地上了岸。好歹是士人身份,又在大庭廣眾下,肯定不能赤身下水,以免有辱斯文,因此他投湖時,特意留了輕薄的里衣。此時它緊緊地貼附在身體上,陸辭只覺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只礙于還在外頭,不能脫掉洗浴,唯有暫時忍了。而在外人眼里,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白皙得與衣料相差無幾的肌膚被襯得朦朦朧朧,而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發(fā)失了發(fā)簪束縛,如流水般披散下來,只留幾縷粘在如冠玉般俊美的側(cè)臉上,一黑一白的對比如若驚心動魄。加上眸若點(diǎn)漆、唇似丹朱,還有那慵懶風(fēng)流的姿態(tài),都讓觀者不知不覺地失了神。小娘子們紛紛以扇掩面,耳根赤紅,卻又忍不住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反復(fù)小心偷看。陸辭對不知情的游人們投來的目光視而不見,只利落地翻上湖岸,稍作歇息。得虧他游得不算太遠(yuǎn),又游得慢,否則不比現(xiàn)代時鍛煉得當(dāng)?shù)倪@身體,肯定會吃不消。陸辭懶洋洋地半躺半坐著,權(quán)當(dāng)自己是一條被曬的咸魚,幾乎想要融化在暖洋洋的陽光里。而他也沒等多久,聽了之前叮囑,帶著提前準(zhǔn)備好的干凈袍服來的朱說,就飛快地循聲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