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御下者，武勇次之’，對兵書韜略并無要求，因此行伍出身的武官，大多不通文墨。”

狄青若有所思，不時點頭。

“我再同你說說武舉，”狄青聽得認真，也的的確確在思索著自己的話，陸辭自然愿意再同他再多說一些：“咸平三年，官家曾命二制、館職詳定武舉人入官資序故事，然最后皆議而未行，近來太子正忙于籌備制舉，怕是短期內(nèi)都無暇顧及它，更遑論重開了?！?/br>
陸辭未言明的是，即使小太子躊躇滿志，有意大刀闊斧地行動，礙于頂上還有官家看著，自己不過是擔了監(jiān)國一職，也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心急。

“在制舉之中，有‘軍謀宏遠武藝絕倫’一科，意在選拔將才，具體章程還未定好，但你若存有意向，這應(yīng)是近幾年來，最可行的出路了?！?/br>
說到這，陸辭見狄青已是兩眼蚊香，顯然快跟不上了，便笑著做了最后總結(jié)：“你要考慮具體走哪條路子，此時還為時尚早。不過就我認為，武舉和有關(guān)將?？频闹婆e重開雖是遲早的事，然今人重文雅而輕武節(jié)，戰(zhàn)時亦好以文制武，縱中了武舉，日后于升遷一途仍舊坎坷，與拔于行伍者幾近無異，莫太寄希望于它。若能有個貢舉出身，則大有不同，你且好好考慮。”

陸辭因接連主持貢舉解試、制舉定科等事宜，對被廢棄多時的武舉，也頗為了解。

將門子弟從恩蔭入仕，繼承父祖之業(yè)，所得武階最高為東頭供奉官，最低也為三班借職。而他們所需通過的出官考試，簡單得‘止令讀律，寫家狀’即可。

相比之下，武舉應(yīng)試則要苛刻得多：先必須得保奏方得應(yīng)舉，之后更需連過四試，囊括，，等兵書，以及弓馬武藝才得中。

偏偏這般過關(guān)斬將，好不容易取得的授官規(guī)格，卻比恩蔭出身的要低上數(shù)階。

之后的注授差遣制度，也極不合理——按照文武雙全的標準選拔出的佼佼者，在一般情況下，卻只安排到地方上從事巡檢、縣尉，甚至是掌管場務(wù)，稅收，冶鑄等事宜的監(jiān)當官。如此長期游離于軍隊之外，只做些尋常小吏也可應(yīng)對的俗務(wù)，又何談建立軍功，成為真正的將帥之才？

在這方面看來，將門子弟享有的最大優(yōu)勢，便是能獲得大量的戰(zhàn)場實踐，外加父兄傳授了。

相比之下，若能由文入武，在能通過貢舉選拔的前提下，額外學(xué)習(xí)兵書經(jīng)史，并修武藝，以成為眾人眼中素習(xí)韜略，深明大義的‘儒將’和‘智將’的話……

那不論是出身名譽，還是前程出路，甚至切實行事方面，都要順暢通達得多。

當然，這也是所有路中，最難走出來的一條。

“總而言之，”陸辭笑瞇瞇地捏了捏狄青因不知思索著什么、顯得一派嚴肅板著的臉：“我雖看好你的毅力和資質(zhì)，但就目前看來，你現(xiàn)在還是老老實實地念書吧。”

話雖這么說，見狄青一副明顯意動，認真考慮的模樣，陸辭也在下定決心，待回京之后，就速速尋一名合適的武人，向狄青傳授武藝，以免將最好的時候耽誤了。

兵書倒不著急，可以等狄青考完貢舉后，再自己研讀。

而要說到軍旅中，他最熟悉的人……

陸辭不假思索就敲定了等回去之后，就跟那位頗好說話的齊郎將說說，看能否得其推薦，找個合適人選。

對于陸公祖的這些想法，狄青自是無從得知。

他光是應(yīng)付陸辭給他安排的嚴密課表，以及接連不斷的大小考試，就已緊張兮兮，疲憊不堪了。

陸辭是適應(yīng)了這樣的復(fù)習(xí)強度，又因狄青擅長掩飾自己的疲累，因此起初還未察覺。

直到有次半夜他忽然醒了，心血來潮地坐起身來，檢查睡在隔壁床上的狄青有沒有踢開被子時，聽到狄青在睡夢中都眉頭緊鎖、還斷斷續(xù)續(xù)地背誦，不由失笑，之后就減緩了節(jié)奏了。

而對狄青而言，除卻考試令他頭皮緊繃，唯恐成績太差，叫公祖失望外，這種由公祖向他單獨輔導(dǎo)課業(yè)、不時能得微笑褒獎的神仙日子，他又忍不住感覺甜滋滋的。

——真恨不得船行慢一些，日子再長一些啊。

這樣的希望，自然落空了。

五日之后，并未再遇上艱險阻隔的船只，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密州港口。

在船員們有條不紊地卸下貨物時，陸辭也不忙下船，而是領(lǐng)著狄青來到甲板上，感嘆道：“一晃三年，這里變化還真不小?！?/br>
從船上往下俯瞰，萬戶鱗櫛，市聲襍沓，車水馬龍，人潮似海。

比他印象中的密州，可要繁榮熱鬧上許多。

這天日光暖和，無風(fēng)無雪，陸辭仗著身上穿了厚厚的衣袍，帶著被他也裹成一只粽子似的狄青，舒舒服服地在船頭曬著太陽，往下看風(fēng)景。

白日里總喜歡懶洋洋地窩在各處打瞌睡的小梨花，也好奇地爬上爬下，往外張望。

陸辭倒無一般離鄉(xiāng)舊了的游子常有的‘近鄉(xiāng)情怯’的情愫，加上乍一看來，這密州港雖是大變樣了，但仔細觀察后，隨著記憶被逐一喚起，他所熟悉的一些店鋪，也大多還在。

只是，當陸辭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些招牌醒目的店鋪上時，不受抑制地滯了一滯。

三元澡堂、三元包子鋪、三元書坊、三元布鋪、甚至還有三元街……

那都是些什么鬼？

陸辭唇角原本噙著的笑意，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凈凈了。

趕在狄青察覺之前，他勉強壓下了立馬調(diào)頭走人的沖動，淡定自若地將視線移開，又若無其事地起了身，握住狄青一手，平穩(wěn)道：“貨已卸得差不多了，我們也下去罷?！?/br>
狄青眨了眨眼，很是貼心地假裝沒看到那一大堆醒目的‘三元’招牌，乖巧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今天的都來自第十四章宋朝武舉制度）：

1.宋時武舉再開，真宗朝并未實現(xiàn)，而是在仁宗天圣七年才成。

然而才開20年，就又廢除了。主要原因是，跟文舉相比，武舉的考試難度較低，對原本主習(xí)文者而言，自然要簡單許多，容易考中，就被當做當官的捷徑了。許多士子在貢舉落榜后，轉(zhuǎn)看兵書，權(quán)習(xí)弓馬，報考武舉，以求僥幸一第，或者干脆請人代考。而這樣的人，在考中之后，也多會放棄武學(xué)，靠鎖試轉(zhuǎn)文資，并且回頭再看兵書、戎器時，甚至?xí)詾閻u。

于是靠鉆這空子，武舉出身的人鎖試換文資的話，升遷極快，就成了許多士人眼中升官的一條捷徑了，而根本起不到選拔文武雙全的武人的效果。

2.靠蔭補能得到的最高武階官，是東頭供奉官，階次為第45，為從八品，最差也是三班借職，第52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