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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的馬腳子罷了:“往常不是入冬后才來么?怎今年來得這么早?”“今年凍得快些,若再拖延幾日,路上得全被凍住了,騾馬腿腳得打滑,肯定馭不得貨?!碧K馬鍋頭隨意扯了個借口:“來年等暖和些了,我才敢過來,總不能叫底下兄弟給交代了吧?”郭麗厭煩地翻了個白眼,直言道:“你每年都得說天氣苦寒,分明是想要個好價格罷了,何必裝模作樣呢?”被戳破小心思,蘇馬鍋頭也還是笑哈哈的模樣,狡辯道:“郭娘子說笑了,沒有的事。”郭麗倒也沒趁勝追擊,非讓他下不來臺不可,而是又斜他一眼后,就不再說話,專心看起了蘇馬鍋頭攤在矮席子上的新料子。畢竟錢財皆是溫逋奇的,也只有近來這極為短暫的一陣子,才肯為她揮霍了。若不趁這會兒多買一些家什,留作日后逃亡和獨自生活的家當(dāng),難道還要等到失寵后才買么?花起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的錢時,郭麗自是不會手軟的。只是猛一眼看去,她就覺得這些布料很是眼熟;在翻看一陣后,她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就一下落到實處了。蘇馬鍋頭在說什么瞎話呢,這些分明就跟上個月帶來的那批一模一樣!郭麗心里生惱,只覺諸事不順,就連馬鍋頭都敢來糊弄她了。就在她臉色沉下,將要發(fā)作時,手指忽碰到什么不同于柔軟布料的物什,令她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那是一張極不起眼的小紙條。咦?郭麗疑惑之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蘇馬鍋頭。蘇馬鍋頭飛快朝她使了個眼色,大大咧咧道:“郭娘子好眼光!這正是最新的料子,可受京中貴女的喜愛呢。只是好衣裳還需好首飾搭,不知郭娘子的首飾盒里,是否還缺了那么一兩件能搭配這身衣料子的珠寶呢?”郭麗思維敏捷,雖還不知蘇馬鍋頭在搞什么把戲,仍是爽快地予以了配合,起身裝作不悅道:“就你愛賣關(guān)子。進(jìn)來罷!其他人都出去守著!”對這位府主新寵的喜怒無常,下仆們具都習(xí)以為常了。到底是要打開她那極其寶貝的首飾盒,會將下仆攆走,也不奇怪。幾人對視一眼,便一臉漠然地一同出了房門,在門外守著了。橫豎有他們在這看著,她再跋扈,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而是蘇馬鍋頭是常年往返這條茶道的??停c吐蕃各部的達(dá)官貴族做過不少大生意,不可能做出惹來殺身之禍的蠢事來的。他們不知的是,當(dāng)這帳中的所有吐蕃下人一走,郭麗便瞬間變了臉色:“說吧,你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搞什么花樣?”在得了陸節(jié)度的小小承諾,又拿了張亢不少打點的錢財后,蘇馬鍋頭還是極講信用的。他亦將方才那玩世不恭的嘴臉一收,客客氣氣地沖一身馬腳子打扮的張亢一抱拳:“接下來如京使要說的話,我便不越俎代庖了?!?/br>也幸虧張亢雖是文官,卻生得肥大魁梧,力氣也不小,干得動馬腳子的苦活。否則要想帶著張生面孔混入這戒備森嚴(yán)的帳中,還真不是容易事。“多謝蘇兄不遠(yuǎn)百里,為我穿針引線?!睆埧核斓溃骸捌渲锌鄤?,事后我定將向陸節(jié)度稟明。”這話正對了蘇馬鍋頭的胃口,他樂道:“那我便不客氣了!”言罷,他很是識趣地走到帳中距二人最遠(yuǎn)的邊角坐下,并不朝他們的方位看來。如京使?!陸節(jié)度?!郭麗固然只捕捉到只言片語,卻也足夠給她心里帶來莫大震撼了。第二百六十三章陸節(jié)度麾下的如京使,來她這做什么?郭麗胸腔中一顆心怦怦亂跳,面上卻不改顏色。她妙目里微波流轉(zhuǎn),卻只順著蘇馬鍋頭的話頭,略帶戲謔地問自下人退去后、便周身氣質(zhì)為之大變的張亢:“就不知如京使不惜遮頭掩面,也要來我這破地方,就不知是為了什么了?!?/br>張亢容貌生得粗獷了些,但只要認(rèn)真起來,心思可是一等一的細(xì)膩。以他的機(jī)敏,哪兒聽不出郭麗看似平靜的疑問下,隱隱約約地藏著緊張和期待?他微黠地眨了眨眼,抱拳一揖,坦坦蕩蕩道:“還請郭娘子體諒方才冒失。只是以郭娘子之聰慧,定也清楚,若我不遮頭掩面,是絕對見不著你的了?!?/br>哪怕溫逋奇這會兒再寵愛郭麗,還是對漢人打心底地防備著的。他會任由她見走南闖過北、見錢眼開的各家商號底下的馬鍋頭,卻斷無可能讓她同宋臣說上半句話。被不著痕跡地捧了一下,郭麗輕哼一聲,心情卻愉悅了幾分,遂身姿款款地落了座:“你不妨先道明來意,再談原諒之事。”張亢也大大方方地在座椅上坐下,不疾不徐道:“不瞞郭娘子,我此番前來,是奉了陸節(jié)度之命……”他會不惜危險,親涉險地,當(dāng)然是抱著必得的意志的。尤其郭麗在他的計劃中,將起極為關(guān)鍵的作用,他自不會因?qū)Ψ绞鞘軗餄h女,而生出半分輕視或憐憫,而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貙⒐愐曌餍锠幦〉膶氋F人才,講得萬分仔細(xì)。對一受困害的弱質(zhì)女流,張亢汲取陸辭的意見,對國家大義絕口不提,而始終只圍繞著此計一成、雙方所得列個明白清楚。聽出他話中的誠懇,郭麗自也聽得萬般認(rèn)真,唯恐錯漏過半點細(xì)節(jié)。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滔滔不絕的張亢,終于感到了口干舌燥,忍不住止住嘶啞聲音,目光四處搜尋,就想拿點水喝。“是我疏忽了,”郭麗還沉浸在方才的話語中,又急著聽下文,想也未想地就將自己的那份滋養(yǎng)藥湯給推了過去:“張如京使請用?!?/br>張亢雙目睜大,盯著那盛了墨色湯藥的精致瓷碗好一會兒,到底是不愿駁了難得的這份郭麗示好,將心一橫,就將那瓷碗端了起來,仰首一飲而盡。……于是在下一刻,就差點將心肺都苦了出來。看到張亢瞪大眼睛,面色糾結(jié)的狼狽,郭麗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那藥湯可不是一般的苦,才一直放置著沒飲這一茬。這可壞了!“對不住,對不住,”她訕訕地賠著笑,再沒之前的冷若冰霜,重新倒了杯清水遞去,嘴上還想補(bǔ)救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把帶來希望的這張如京使給得罪狠了:“得怪我方才一時著急,未及細(xì)看,快漱漱口吧?!?/br>被那股苦透心肺的滋味折騰著,張亢也顧不上禮數(shù)了,趕緊接過這杯清水,匆匆灌下了肚,才覺稍好一些。看他受害,郭麗心里羞愧得很,面上還勉強(qiáng)繃起了鎮(zhèn)定神色,慌不擇言道:“張如京使別看那藥湯苦得很,還是有些滋陰潤嗓之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