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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韓絳歷數(shù)罪狀時,恐怕都已經(jīng)氣憤地站出隊列,不論是否有用,總歸要自辯清白一番。畢竟‘唆使’一詞,用得很是刁鉆惡毒,的確是難脫身的一個罪名——哪怕開封府真派人推查起來,在難有真憑實據(jù),而是雙方各執(zhí)一詞的情況下,也難有定奪。雖包括上書的韓絳在內(nèi)、都清楚典賣舊紙的真正主使定然就是蘇舜欽本人,而根本不可能是自多年前遷走后,就極少涉足館閣的陸辭指使。可人心難測,更何況是危難當(dāng)頭:于身涉麻煩的蘇舜欽而言,能有將臟水全潑到陸辭身上,換取自己逃過一劫的選擇時,誰又能保證他還能保持本心呢?哪怕他真有那高風(fēng)亮節(jié),將事悉數(shù)攬下,韓絳也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拖陸辭下水的大好良機的。陸辭不是沒察覺到四周若有若無、還自以為很是隱蔽的視線。他此時的云淡風(fēng)輕,還真不是一些人揣測的佯裝淡定,而當(dāng)真是……沒什么好怕的。韓絳口中的所謂鐵證,除了一些經(jīng)不起推敲的有心人傳播出去的流言、以及‘人證’外,真正能起一錘定音作用的所賣公紙,昨天已及時買回。即便開封府在調(diào)查時,尋到人證,問出曾賣出的事實,也大可用一句‘粗心分錯’來一筆帶過。一時的粗枝大葉與惡意去中飽私囊一比,所受的懲治看,可有著天壤之別。等韓絳滿是激昂地陳述完,狠狠瞪向陸辭,義憤填膺狀時,陸辭才緩緩地邁步踏出。趙禎眼里是滿滿的擔(dān)憂,只在語氣上裝得公正無常:“事下開封府治前,陸大夫可有什么想說的?”陸辭無奈笑了一笑,向官家微微一揖,風(fēng)度翩翩地回答道:“下官當(dāng)真不知,從何時起于韓中丞眼中,就連自掏腰包請新友故友稍作小聚,都得被扣上一頂唆使旁人監(jiān)守自盜的帽子了?!?/br>韓絳冷笑,正要開口相譏,直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的趙禎將眉一皺,迅速打斷了他:“好了。臺官所言,朕盡已知曉。至于是否真有其事,還需先由開封府治推鞫,而不當(dāng)過早去下定論?!?/br>韓絳在腦海之中,本能地將權(quán)知開封府尹的那人名姓過了一遍。——王曾。想到是個同陸辭雖有些淺淡交情,但一直鐵面無私,在朝堂上也是不偏不倚的人后,也就稍微放了心。他清楚不宜過速的道理,在官家當(dāng)著百官面沒公然偏袒陸辭,而是委派了何時人選去真正調(diào)查此事后,也就偃旗息鼓,安安靜靜地退了回去了。接下來,陸辭自是不會專程回頭看他。而從前常好從身后數(shù)列的位置、暗中留意陸辭神態(tài)的韓絳,可就做不到這么淡定了。只是饒是他用灼燙的目光一直盯著陸辭的腦后,也沒能燒出一個窟窿來,好讓他將這狡猾人的應(yīng)對手法看明白。陸辭全然未去在意韓絳的想法。在散朝之后,他果斷無視了小皇帝滿臉‘我有話要說’的好奇寶寶表情,徑直隨隊列出了大殿,又趁腿腳較慢的林內(nèi)臣趕上之前,加快腳步,行至御史臺。或多或少地對韓絳捏住了陸大夫的話柄、且要在早朝上發(fā)難的消息有所了解的其他臺官們,都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陸辭安然沐浴在他們探究的視線中,手底下卻一改前幾天的慢慢吞吞,雷厲風(fēng)行地處理了今日份的公務(wù)后,就倏然起身。在四周偷看者受驚的注目禮中,他微微笑著點點頭,隨手把桌上的私人物件擺放整齊后,也就公然提前下班了。之所以‘早退’,倒不是什么他要表達(dá)不滿的肆意妄為,而純粹是在開封府推查期間,為作避嫌或減輕影響,他都得‘退及私第’。直到一切水落石出,塵埃落定,才能決定要以何等面目,重新現(xiàn)身。對御史臺的這份職事,由始至終都談不上半分熱衷的陸辭,自是絲毫沒有新官上任才數(shù)日、就被臺中官員彈得灰頭土臉、不得不退避回家的沮喪的。甚至對此感到幾分求之不得——該別人頭痛的由別人頭痛去,他只需舒舒服服在家稍作歇息,俸祿卻是照發(fā)不誤的。而且柳七在經(jīng)歷此事后,理應(yīng)也能清晰地認(rèn)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日后遇到類似情形,不至于那么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了。——陸辭所猜的確不岔。館閣不比朝殿,在經(jīng)過昨夜的歡聚后,重回閣中,做休沐前最后一日的公務(wù)的官員們,但凡是出席了昨晚宴席的,都有輕度宿醉后的萎靡。這些殘存酒意帶來的倦怠,在開封府的推鞫官們貿(mào)然而至?xí)r,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最先被帶走問話的,自是韓絳彈劾的‘核心’,‘聽陸辭教唆、販賣官紙買酒’的蘇舜欽等進奏院主監(jiān)。柳七看得心里一個咯噔。還沒等惴惴不安的他們把人盼回來,剩下的赴宴者們,也被一臉公事公辦相的推鞫官們不卑不亢地傳走了。等涉及其中的人全被帶走后,方才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館職官們,一下炸開了鍋。聽著身邊那些漫無邊際、卻無一個想到他頭上去的猜測,一直裝作專心抄寫狀的李定大感痛快,無奈不好明說以免惹了眾怒,只有悄悄得意地笑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定悠然地在紙上勾了一比,心神還放在耳畔的小聲議論中。同蘇舜欽較好的那些官吏們越擔(dān)心,曾被蘇舜欽當(dāng)面贈了一回奇恥大辱的他,心情就只會越發(fā)的好。至于被牽扯其中的陸辭……李定冷笑一聲。若是真英才,豈能不遭妒?他權(quán)當(dāng)一回小人,也好讓這一自出仕途來,就一帆風(fēng)水的好命‘文曲星’吃一回苦頭,知道知道厲害。一群館閣任職的清貴們,自是暫還未知,身邊竟有李定這種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小人的。等他們難掩不安地被開封府的推鞫官陸續(xù)請到府中,又各自隔離開來問話,同樣的問題翻來覆去問了十?dāng)?shù)次,見答案無誤,才稍有休息的閑暇。得到清一色的口供后,作為參知政事,此時權(quán)知開封府事宜的王曾不由挑了挑眉,詢道:“這,當(dāng)真無人串供?”這群理應(yīng)毫無防備、又是被館閣同僚揭發(fā)私售官物的要命罪行的年輕郎君,怎會全答出了‘昨夜宴飲,皆由陸節(jié)度私出,并無一分一文取自賣紙所得’的話?反而是是否真有‘賣紙’之事上,還存在一些讓他心下了然的小貓膩:有斬釘截鐵回答未賣的;有回答說不清楚的;有回答說賣了又買了回去的;有說是賣錯了的……更有人言之鑿鑿道,蘇舜欽原本已將紙賣出,是聽了陸節(jié)度的勸說,才費了一番周轉(zhuǎn),重新將紙給買了回來。王曾頗覺有趣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