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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覺這話的真實性最高,但陸辭此舉的用意,就有待思量了。難道這個陸狡童,還真有未卜先知,或是逢兇化吉、趨利避害的本事?韓絳與陸辭很是不和之事,雖稱不上盡人皆知,但也有夠多人心知肚明了。從陸辭走馬上任的那日起,就多的是人等這場‘內(nèi)訌’的好戲。韓絳要針對陸辭發(fā)難,必定是打著一擊必中,一中必傷的主意。既要打個出其不意,又哪兒會讓陸辭提前知曉?雖說臺官不當(dāng)公報私仇,捏造流言禍害百官,但心中是否有怨,除天知地知之外,就只剩本人知曉。韓絳真要一遍口口聲聲地自稱不偏不倚、絕無私心,一方面死死盯著陸辭過錯,動堪上書彈劾的話……哪怕尊貴如官家,也不見得有辦法應(yīng)對。不過韓絳也不是個蠢的:雖說御史行事可捕風(fēng)捉影,但要是三天兩頭去尋些無力的由頭彈劾的話,哪怕哪天是真有其事,官家恐怕也會敷衍了事,不予細(xì)究,只例行公事了。將這一干弱不禁風(fēng)的館閣官員都問過數(shù)圈后,王曾并未放人回去,而是將人送去事前布置下的一間間庭室里,隔開躺下,稍作歇息,就等著明日再問。畢竟還未定罪,且這里皆是清貴的閣中人,要是事沒審出來,反而將人折騰出個好歹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王曾將又驚又餓的這群人安排好后,便派人將陸辭客客氣氣地請了過來。陸辭一進(jìn)屋,絲毫未察覺到預(yù)料中的劍拔弩張的氣氛,倒是有一盞倒好的熱茶放在木桌朝外的一面。朝內(nèi)的一面也擺著一盞,王曾心不在焉地將手搭在上頭暖著,頭微微側(cè)著,望著窗欞的方向出神。聽到陸辭的腳步聲,王曾才回過神來,淡淡地看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坐。”第三百二十二章王曾既主動開口招呼,陸辭當(dāng)然不會堅持傻站著,而是從善如流地坐下了。在正對著王曾的長椅上落座后,他就神態(tài)自然地將那盞還冒著熱氣的茶湯撥到跟前,微微俯首,嗅了一嗅后,嘆道:“好茶?!?/br>“過獎?!蓖踉恍Γ骸拔移愕?。”陸辭莞爾道:“雖遭了彈劾停職這一劫,卻能讓我有這難得口福,也算不虧了。”“休要油嘴滑舌。”王曾睨他一眼,渾身也由方才刻意營造的刻板冷肅,到漸漸放松下來的狀態(tài),毫不留情地揭穿道:“真正擔(dān)驚受怕的,恐怕只有里頭那些人。至于對你而言,怕是連一場虛驚都算不上吧?”在審問過那一干館閣官員后,王曾哪里還不清楚,不論陸辭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此事有利于對方的證據(jù)萬般確鑿,而臺官們拿來攻詰的由頭則是毫無依據(jù),將不攻自破。可想而知的是,在一番例行公事的問話、記錄和上書陳述后,所謂‘麻煩纏身’的陸辭很快就能一身輕松,官復(fù)原職,保不準(zhǔn)還能讓小皇帝心疼一陣了。陸辭笑容平靜:“好歹同韓中丞共事那么些時日,多少猜出,能令他近日魂牽夢縈、念念不忘,夜不能寐的,恐怕還真只有區(qū)區(qū)在下了?!?/br>陸辭雖未明言,但大致情形如何,王曾自然不可能猜不到。“他確實有心算計,卻因錯估了你,反被技高一籌的人戲耍一通,之后好一陣子不說灰頭土臉,也難有神氣了?!蓖踉鴵u了搖頭,被他這促狹得很的話給逗得失笑:“你這些話,可莫當(dāng)著他面說?!?/br>陸辭頷首:“那是自然?!?/br>王曾將陸辭喚來,除進(jìn)門時的故意做戲外,之后便只是一場偶有閑談的靜坐。待時辰差不多了,王曾令人將陸辭領(lǐng)去空室,暫留一宿,好容他在翌日一邊陳明上書,一邊派人一一核查。在起身送走陸辭前,王曾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以一種既有稀奇,也有惋惜,還有不解的口吻詢道:“攄羽人緣甚佳,交游頗廣,我早有耳聞。只是你思慮再周,自身有時且難顧,更遑論代友人提防。哪怕你不覺心力交瘁,對方也愿領(lǐng)情,遲早也有鞭長莫及的時刻,屆時你又當(dāng)如何?”扎聞這話,陸辭不免意外。王曾待人向來淡淡,不與設(shè)朋黨者深交,這一通話下來,雖是好奇居多,卻也有交淺言深之嫌,不似他平時做派了。微感怔然過后,陸辭抿唇一笑,坦然做出回答:“王參政誤會了。即使為人父母,也斷無照顧子女一世的道理,更何況我只是柳兄他們一區(qū)區(qū)友人?”王曾輕輕一笑,顯是質(zhì)疑他這話。“不瞞王參政,”陸辭也笑,坦蕩道:“這回我之所以費這般心思,主為自保,二來,是求力所能及下的一個問心無愧?!?/br>他既無意愿,也無可能無時無刻不替友人們掛著仕途上的心——更別說他從來就不曾有過‘算無遺策’的狂妄。這回是在目所能及,力所能及之內(nèi),且他也將受牽連。那略微點撥一二,又有何不可?友人們待他以誠,他亦以真心回饋,日后各人命數(shù)究竟如何,還得看各人的了。王曾輕輕點頭,不再言語。陸辭讓人領(lǐng)入小室后,先打量了四周一番。到底不是將他們當(dāng)階下囚對待,而僅是傳來調(diào)查問話,是以除了防備他們交流串供外,開封府當(dāng)然不可能對他們?yōu)E用刑罰。看著這暫時棲身處的條件,陸辭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他因受船舶司所害,當(dāng)年身陷牢獄時尚且安之若素,更何況是人皆客客氣氣的開封府?既不需忍饑挨餓,也不需挨寒受凍,甚至因擔(dān)心將這些體質(zhì)孱弱的文官們給凍壞了,小吏們還按照上頭吩咐,給各個屋子都配了一個小炭盆。炭火忽明忽暗,小室暖融融的。陸辭先將木窗稍開一道換氣的小縫,才悠然自得地坐在了小床上。哪怕一片寂靜,既無人可以交談,也沒事可以解悶,他也不覺愁苦,只安心閉目養(yǎng)神。只唯獨有些想念,上回與他一同身陷囹圄、卻青澀可愛地處處照顧他的小戀人了。——也不知狄青如今如何了,是否已平平安安地到了秦州?思及小戀人分別時的依依不舍,陸辭心中霎時變得一片柔軟,唇角也不自覺地噙著微笑。跟對滕宗諒和朱說充滿信心的柳七不同的是,他深知這幾位性情或是看似灑脫隨和,或是內(nèi)斂克己的友人,一旦涉及原則或自身理念,那立馬都能化身頭鐵莽夫,哪怕撞個頭破血流,也毫無猶豫。反倒狄青與他心意相通,又彼此牽掛,處事上更為相似,要審慎理智得多。真要說照顧的話,怕是狄青照顧滕宗諒去了。陸辭好笑地嘆了口氣,不知不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