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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得不巧,陸公剛因事出門去了,不知何時回返。見這蒼白瘦弱的年輕士子難掩沮喪,下仆多少知曉幾分郎主對其的另待,便熱情地招呼他進廳來坐著等候。歐陽修躊躇片刻,一是思及家中娘親幼妹,二是不知陸公何時歸來,唯有忍痛婉拒,只留下了自己的詩文稿和書啟,就先行回家了。讓歐陽修撲了個空的陸辭,的確正在州城之中,處理著需他親自出面的事務。等他回到莊園,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了。“永叔今日來過?”聽到下仆匯報后,陸辭微微挑眉,暫且略過了那三篇詩文稿,先將歐陽修留下的書啟翻開。“某聞在昔筑黃金之館,首北路以爭趨;附青云之名,使西山而起價。誠以求千里之跡者,先其市骨……”陸辭輕輕一笑。只讀了第一張,歐陽修的來意,就一目了然了。他開章連著引用三篇典故,自詡‘千里馬’……那份迫切得到提攜和指教的衷曲,已是表露無疑。陸辭含笑將歐陽修的詩稿全看完后,詢道:“他走之前,可還留下了什么話?”管家趕忙回道:“他曾說過,明日放課后,還會登門?!?/br>陸辭點了點頭:“明日待他來了,就領到我書房里來罷?!?/br>哪怕郎主尚未言明,但管家已是清楚,這的確是有將歐陽修留置門下,予以提攜的意思了。他不敢怠慢,立即應下后,就緩緩退出房間,將郎主的命令傳達下去。陸辭忙了一天,又讀了歐陽修的詩稿,此時便躺在小榻上,一邊閉目養(yǎng)神,一邊盤算著接下來要辦的事。他之所以會對歐陽修格外優(yōu)待,倒不是因為對方名垂青史的緣故,也非是因好為人師或愛才之心。經(jīng)過柳永、范仲淹、狄青、趙禎、滕宗諒、晏殊、甚至幼童版司馬光等人的輪番沖擊,又已仕官十年,他對置身這一時代已有了更深刻的認知,自然不會因偶然與個把歷史名人有所交集,就大驚小怪了。純粹是因歐陽修家中有寡母幼妹、需盡快出人頭地以養(yǎng)親,而處于寒餒之憂下,卻并不自哀自怨,而是積極進取的心態(tài)……令他多少有些感同身受,觸景傷懷。當然,除了偶爾指點一下歐陽修,權當排解心情外,他還有別的打算。卻說他在這些天里,稍微恢復精神之后,就派人回到密州,清點了娘親留下的資產鋪席。因他過去從不過問娘親的經(jīng)濟,于是不查不知曉,一查下去,連他也略感驚訝。原來,因他們一家人緣一直頗佳,又因他是密州首出的高官大員,令鄉(xiāng)人紛感與有榮焉,是以陸母經(jīng)營鋪席時,總能得些官府和百姓提供的援助和便利。加上陸母早年窮怕了,富貴了也閑不住,又總想著給他多留些資財、以免被勢大的岳家欺凌,做活很能吃苦,以至于十年下來,竟是攢下了一筆極為可觀的財富。而對陸辭而言,莫說他拿著節(jié)度使帶來的厚祿,家底十分殷實,哪怕他一貧如洗,也絕無可能變賣了鋪席、拿著這筆娘親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去肆意揮霍的。陸辭在思索著怎么妥善地處理這筆財產時,剛巧就看到了歐陽修,也從他處得到了啟示。何不將這筆錢一分為二,一半在密州、一半在隨州,各建立一處義莊?周贍同他們當年那孤苦無依的處境相似的貧苦人家,也好讓這處娘親最為眷戀的偏遠州郡,一直有人因蒙受恩惠,而記住娘親名姓。但想歸想,要想讓義莊不是小打小鬧,而是開辟出一條能長久下去的道來,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之巨,絕對非同小可。陸辭絲毫未被那難以想象的艱難所困住,倒是高興自己懶散了這么些天,終于尋到了一股動力。他向來是迎難直上,只消下定決心,便一定要去辦成的。在歐陽修撲空的這天,他正是騎著新購置的小灰馬,于城內和城外親自奔走了一整日,確定下合適的田地和鋪席。第二天一早,在過完這個年后,就一直蕭條著,還未正經(jīng)開張過的隨州最大的牙行,忽然迎來了衣著光鮮齊整的陸家仆役,也接到了讓所有人都為之瞠目結舌的大單子——“……五百畝地,三十鋪席?”一聽這話,牙行的行主當場以為自己還沒睡醒,才會做了這么個離譜的夢,還笑著拍了拍自個兒腦袋。結果一拍下去,夢沒醒,腦殼卻痛起來了。他這才定了定神,看了看一本正經(jīng)的那陸家下仆,又看了看同樣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其他伙計,誠懇問詢道:“究竟是這位客官瘋了,還是我瘋了?”哪怕是在隨州這一偏僻邊郡,一畝良田的價格,也至少價值八貫錢。一口氣買五百畝地,那足足四千貫錢,這究竟是哪戶豪門巨賈發(fā)了瘋,還是壞心地派下人來尋他們開心的??!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關于田地的價格參考自;北宋仁宗朝地價較低,一畝按10貫錢算,那隨州地處偏僻,就再減一點。第三百三十二章事實當然是誰都沒瘋。只是在再三確認后,牙行的行主,算是完全樂傻了。他從父輩手里繼承到這一牙行,已有二十多年,但莫說是他了,哪怕是他將這牙行做大的祖父輩,也從沒經(jīng)手過這么大筆的生意。一想到能從中獲取的龐大利潤,他就樂得合不攏嘴,奔走起來,更是充滿了干勁。不同于之前購置小莊園時、只派出一牙人出面跑前跑后,買賣方一到,再去官府處留存副本,也就完事兒了。如今一下要五百畝良田和三十鋪席,可不知得尋來多少賣家到場,各自簽訂契約,才能做成。行主在勉強定下心神后,就開始打起了小算盤。一口氣下這么大筆的單子,究竟是哪方來的大佛,要來隨州這座小廟?總得讓他知曉具體名姓,才好日后上門拜會啊。哪怕這樁生意達成,一想到建造工事也好、招聘人手也罷,肯定都少不了牙行的身影。可決不能放跑了長遠的生意,讓別的牙行搶了他嘴下的肥rou才是。陸辭初來隨州時,之所以保持極度低調、甚至有意隱瞞身份,是因他初初喪母,意興闌珊,無意同人交際的緣故。但在性子上,他卻從不是個孤僻的。更何況眼下建立偌大義莊,要單靠他單打獨斗,那顯然有再多錢財也是難以成事的,別提還圖著長遠之計。于是一直悄無聲息的陸家莊園,終于表露了主人家的身份。“——陸攄羽?”乍一聽聞這一名字時,剛任隨州知州不過一年的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