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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當(dāng)場打了一個寒噤,還一個不慎,將口中的熱茶給一下噴了出來。這名字于旁人而言,可謂如雷貫耳,于他而言,也是一道莫大霹靂?。?/br>盡管時隔多年,但與陸狡童那廝同場答題,卻被對方那神人一般迅疾的答題速度給折騰得心神大亂、懷疑自身的陰影,還恍如昨日的鮮明。只不過于他而言,更讓他感到心酸的,還是距陸辭最近的一回,竟然就是在考場之上了:在那之后,這位同年在升遷和積攢資歷、功績的速度上,都是一騎絕塵,直接遠(yuǎn)遠(yuǎn)地把所有人甩到了后頭,眨眼就擢升到了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只能垂頭承認(rèn)難以企及的高度。將這事上報的那位幕職官,從未見過一直穩(wěn)如泰山的蔡隨州這般失態(tài),當(dāng)即也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匆忙尋找干凈的巾帕,好給長官擦拭亂七八糟地沾了水漬的須髯。蔡齊匆忙擺手,一邊草草擦拭著須髯,一邊起身道:“不必忙活,狡……攄羽現(xiàn)在何處?我這就去見見他。”他懷揣的滿腹疑惑,一定得由陸辭本人一一整明白。他雖遠(yuǎn)處隨州,對京師里動向不甚了解,消息也十分滯后,但對這位昔日同場共考的同年,究竟有多得圣心,履歷上又是屢建功績之事,還是頗為關(guān)注的。撇開所有扎實的功績不說,哪怕陸狡童真把天捅破了,以官家仁善念舊情、又尤其鐘愛這位小夫子的一貫做派,八成也得拼全力把人給撈回來。如何會讓其不聲不響、孤零零地流落到隨州來?一想到陸辭每回到外地任官,都總能遇到百年難遇的事,再折騰出些不得了的花樣來:先是蓄鴨對付蝗害,后是于秦州痛擊吐蕃,蔡齊就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在前往陸辭莊園的驢車上都越發(fā)感到如坐針氈。……雖說陸辭每次都屢出奇招,逢兇化吉,但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奇思異想,轉(zhuǎn)霉運為升遷的本事啊!吩咐下仆出去處理置辦田地和鋪席事宜的陸辭,暫還不知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不知還有一位曾經(jīng)的同年,正懷揣著‘這處小破廟供不起這尊大佛’的不安心思,急沖沖地往他的莊園殺來。官家身邊的大紅人、官場上擢升最快的陸文曲星來到隨州的消息,無疑是近幾十年來最轟動的事了。自牙行和官衙處走漏后,一下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成了所有人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若非被那一串串顯赫得嚇人的官職稱震到,只怕原本安安靜靜的陸家莊園外,都要圍滿了好奇的百姓。不過他們哪怕真上門來,早被人圍觀慣了的陸辭也能安之若素,且因渾身又充斥了挑戰(zhàn)難題的動力,而難得地感到幾分輕松。在外頭傳得熱熱鬧鬧的時候,他正饒有興致一手撐著側(cè)頰,懶洋洋地歪著頭,觀察著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做著題的新學(xué)生——歐陽修。歐陽修只覺,自己的人雖還在木偶般地動著筆、做著題,魂卻早被扯飛了。關(guān)于那位陸氏莊園主的真實身份,既然能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自然也不會漏過他所就讀的書院。書院里最先得知消息的,當(dāng)然是書院長,隨后就是夫子們。平日死氣沉沉,只悶悶教書的夫子們,當(dāng)時就如換了個人般,整個人紅光滿面,匆匆忙忙地講完課后,就沖學(xué)生們講述起出自陸辭手筆的諸多經(jīng)典試賦文,和他出身貧寒、卻一舉連奪三魁的輝煌來。于連屢考不第、連省試都不曾通過的這些書院夫子而言,陸辭最讓他們欽羨的,顯然不是亨通的官運——對他們而言,也未免顯得太過遙遠(yuǎn)了。倒是他所達(dá)成的連中三元這點,更為貼近他們午夜夢回的憧憬。望著在上頭滔滔不絕的夫子,那日受何齊云之邀,拜訪了那陸氏莊園的一干學(xué)子們,卻都僵在原地,一臉空白。……原來,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與一直以來都很是敬仰的陸節(jié)度,打過照面了?在渾渾噩噩地過了這一天后,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一干人,都迅速圍住了牽頭的何齊云。在他們看來,何齊云平日固然喜愛交際,但會提出拜會陸公的邀請,卻顯得很是唐突。他們當(dāng)日未曾多想,權(quán)當(dāng)是陪著朋友走上一趟,可在不被告知詳情,就陰錯陽差地錯過一位大貴人的滋味,可真就不好受了。當(dāng)然,他們并無怪罪何齊云隱瞞之意:別說看何齊云此時不亞于他們的震驚懊惱,哪怕他當(dāng)真知曉、卻引而不報,沖著這牽頭的好意,他們也不可能再要求更多。被所有人忽略,也被何齊云給咬牙記恨了的歐陽修,則魂不守舍地同李舒一前一后地出了學(xué)院。“你……”李舒猶猶豫豫道:“你到底是何時知曉,陸公即為陸節(jié)度的?”歐陽修無奈道:“你是何時知曉,我便是何時知曉的?!?/br>“永叔啊,你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李舒素知這位發(fā)小的品行,頓時全盤相信了他的話,這下再不掩飾自己滿腔的羨慕嫉妒,情不自禁地抓著他胳膊喋喋不休,連之前小心翼翼照顧對方情緒、而故意避免的話題也給忘干凈了:“虧我見你因犯官韻而落榜之事,還憫你運氣不好,如今在我看來,你能得陸公親自指導(dǎo),日后甚至提攜引薦,那可真是落榜個十回都值了!”歐陽修饒是滿腹震驚,也被這話惹得哭笑不得:“……那可真是不必,況且我昨日只是遞上了書啟,還不知陸公是否愿意指教我呢。”要真落榜個十次,那他還活不活了?“只可惜我昨日鬼迷心竅,沒厚著臉皮應(yīng)你之邀,陪你一道去?!崩钍娌粺o可惜地嘆了一聲,又忍不住樂了:“還好還好,與我一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還有個何齊云?!?/br>李舒原本跟何齊云還有些表面的同窗情誼,可在昨日何齊云忽然失態(tài),無端斥責(zé)歐陽修后,他就是看對方一百個不順眼了。“得,我不耽誤你的要事了?!币幌氲阶约簺]能沾到的光,同樣也沒讓何齊云沾到,李舒一下就平心靜氣了,笑著拍拍歐陽修的肩頭:“快去吧。明日我可得纏著你多講講,那位名揚天下的陸節(jié)度,風(fēng)采才學(xué)究竟有多傲人了?!?/br>歐陽修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友人的祝福,重新踏上了前往陸氏莊園的忐忑路途。而這回的路上,他不免多想了一些。他昨日是不知對方真實身份,才貿(mào)然登門拜訪,厚顏求師的。若早知陸公即為聲名赫赫的陸辭,他……哪怕再有進(jìn)取之心,也難免會畏于雙方天塹一般的差距,自打退堂鼓。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若昨日吃的閉門羹,是對方不愿受無名學(xué)子打擾的委婉為之,那他今日索性再吃一回,也算是為這次的輕狂和輕率付出些許顏面做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