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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度,只要不是孤陋寡聞的,都曾聽聞過那響亮名號。如此龍鳳,又怎么會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他懷揣著滿腹不得解的疑惑,還得更加茫然而擔(dān)憂的娘親解釋了一陣,倒是成功讓鄭氏破憂為喜。她還匆匆忙忙地去給亡夫的牌位上了炷香,虔誠地拜著,感謝他在天有靈、保佑兒郎遇見貴人。歐陽修也跟著她拜了一拜后,便回了房。就在他從書箱里往外掏書,準(zhǔn)備繼續(xù)寫陸辭給他布置的第二篇策文時,卻意外地摸出了一小罐封得緊密、一路都不曾灑出來半點的燈油。歐陽修愣住了。難怪回來的路上,那健仆硬要替他背著書箱……會如此心細(xì),又如此溫柔的人是誰,可想而知。歐陽修用力揉了揉發(fā)燙的眼眶,抿著唇將燈點上,就這么開始奮筆疾書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腳剛走,蔡知州的后腳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邁了進來。“蔡兄,”陸辭挑了挑眉,故作意外道:“許久不見。”看他故意裝蒜,蔡齊嘴角微抽,沒好氣道:“我不知攄羽來了,倒還情有可原,換攄羽做無知狀,怕是連瞎子都騙不過去!”“蔡兄說笑了。”陸辭悠悠然地給自己沏了杯茶,見蔡齊不打招呼就直接在他對面坐下,才好似不情不愿地也替對方沏了一杯:“分明是我見蔡兄身為知州、難免終日忙于政事,不忍額外替你增添事務(wù),才忍住同年重逢之喜,暫時不作驚擾么?”蔡齊被這張口就來的鬼話給惹得眼皮一跳。不過他自打進門后,就一眼看到了陸辭著一身象征父母去世的麻布孝服,人也比印象中清瘦許多。他沒忍心再揪著這點繼續(xù)埋怨,斟酌著想問的話,分心之下一仰頭,就要灌下這杯由陸辭所沏的茶。見他如此豪爽,陸辭雙目微微睜大:“當(dāng)心!”這話卻說晚了。“噗——”心思完全落在陸辭一副守孝裝束上的蔡齊,全然沒留意掌心瓷杯傳來的熱度,不設(shè)防地一口牛飲,當(dāng)場被燙得舌頭紅腫發(fā)疼,吐都吐不及。見蔡齊才進門一小陣子,就落得如此狼狽,陸辭都難得地不好意思繼續(xù)開他玩笑了,只無奈地一邊為還嗆咳不已的他拍撫著背脊,一邊命人送些地窖里儲藏的冰塊來,讓蔡齊好生含著。可憐蔡齊莫名遭此橫禍,偏偏還是咎由自取,一邊疼得眼冒淚花,一邊連想怪陸辭都怪不出口來。這陸狡童啊,當(dāng)年是答題飛快、叫他考場分心,如今還不放過他,真就與他犯沖似的!他痛苦地含著冰塊,好一陣子才恢復(fù)過來,含混不清道:“你……還好吧?”得到傷患這份關(guān)心的陸辭,頗有些一言難盡道:“……比蔡兄這會兒還是好上許多的?!?/br>“莫再與我貧嘴了?!辈听R又緩了一陣子,語氣里仿佛已添了幾份佛性:“聽其他幕職官稱,你要一口氣購置五百畝良田,還要幾十間鋪子,把人給嚇得不輕。怎么,難道是人未而立,就準(zhǔn)備致仕,從此在這生根落戶了?”“并非如此。”陸辭眨了眨眼,親切道:“我有意建立義莊,卻愁人生地不熟,不好尋個臂助有些無從下手……原想著不好叨擾蔡兄,卻不料蔡兄如此情深義重,專程抽空上門,就來為我分憂……眼看盛情難卻,我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br>蔡齊:“……”接觸到陸辭溫暖熱情、明擺著‘抓到壯丁’的目光的那一瞬,這位近些年來也是靠雷厲風(fēng)行的做派、在轉(zhuǎn)任磨勘中一帆風(fēng)水的堂堂隨州知州,愣是打了一個寒噤。就在蔡齊懊悔于自己這番自投羅網(wǎng)的舉動時,費了兩日功夫、匆忙地趕回任地的歐陽曄,尚未來得及從倉促旅途中緩過神來,很快就接到了由侄子寄來的書信。修兒素來內(nèi)斂寡言,且他們叔侄才將將分別沒多久,怎就有信來了?歐陽曄蹙緊眉頭,以為是寡嫂家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狀況,連修兒也處置不好,于是一邊疾步往官衙趕,一邊就在路上拆開了信。結(jié)果翻開一看……他的臉色在一陣微妙變化后,徹底凝固在了發(fā)苦的窘迫上。在這封并不算長的信里,歐陽修言簡意賅地講述了自己成功擺下陸公門下,以及陸公的真實來歷和身份……更在信尾時,先以一種很是擔(dān)憂的語氣重提了當(dāng)夜他的酒后戲言,旋即善解人意地提議,履行承諾時,不如稍作折衷,于街頭巷尾尋一糕點手藝人,制成杯盞形狀,以替實器……歐陽曄卻絲毫不覺感動,甚至瞬間垮了臉。若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侄兒,難道不該是做個明白人,故意忘了他那日的胡說八道么!第三百三十四章鄭氏自是不知,修兒那極為誠懇體貼的建議,都快把被他鐵了心地逼著去吃杯子的叔父歐陽曄給感動哭了。在暗自激動了好些天后,她對于修兒走了天大的好運、竟有幸接受那廣為人知的文曲星、陸三元的親自指導(dǎo)這點,才漸漸平復(fù)下來。只是她面上不顯,每到入夜,卻總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忍不住去尋亡夫的牌位傾訴。這晚她說著說著,念及這些年來獨自撫養(yǎng)一兒一女的不易,以及修兒一直以來都極為懂事,女兒也溫柔貼心的模樣,又忍不住淌下幾滴淚來。不改嫁的堅持,終歸是值得的。既睡不著,她索性也不急著回房去了。在望著牌位發(fā)了會兒呆后,她忽起一念,便躡手躡腳地打開了修兒臥房的大門,想看他一眼。結(jié)果門剛被推開,便聽到修兒睡意沉沉的聲音含混地響起:“……堯、舜、禹、湯、文……”鄭氏當(dāng)場一驚,以為自己動作太重,將原本熟睡的修兒給驚醒了,頓時一動也不敢動。不過半晌過去,還只聽修兒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什么,既不見起身,也不似同她說話。她才按下一顆狂跳的心,仔細(xì)傾聽起來。她雖非目不識丁,但也只上過一陣子女學(xué),就因家貧,而無法繼續(xù)了,因此在認(rèn)真聽上一陣后,也還是不清楚修兒所說的究竟出自何處,只依稀猜出,應(yīng)是在背誦文章。唉……鄭氏抑制不住地感到心酸,望著對她的到來毫無察覺、只緊皺眉頭,連做夢都在背誦的修兒,輕輕地嘆了一聲。若是夫君尚在,家中豈會是這般落魄光景?那份重?fù)?dān),也無論如何都不會落到修兒尚且稚嫩的肩頭,竟連夢中都還在悶頭背書。鄭氏越想眼眶越是發(fā)燙,險些落下淚了,唯恐驚擾了修兒睡眠,趕忙退出房去。就在她躡手躡腳地將房門徐徐掩上時,忽聽歐陽修驟然提高嗓音,如炸雷一般喝了出來:“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