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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狂事了。三人正默默對飲無話時,房門忽被敲響,滕宗諒便意興闌珊道:“進來吧?!?/br>敲門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們頗為熟悉的這間茶館的一位伙計。手持信件的伙計還是從其他人手里爭取來的這活,原想著能有個賞錢,卻不料一推開門,就都是一副暮氣沉沉的模樣。他心里登時犯起了嘀咕,直覺來的時機不好,想要賞錢的念頭,便被趕跑了。在簡單說明是來傳達信件的目的后,他訕訕笑了下,就要離開。還是狄青先接過了信,還不忘給了他十枚賞錢。等如釋重負的伙計關實了門,狄青才將目光投注到手中的信上。“是……”這一看,就讓狄青那烏沉沉的眸子似添了一盞燭火般,瞬間亮了起來:“公祖的!”信封上那瀟灑好看的字跡,可不就是陸辭的?這話一出,原本死氣沉沉的三人霎時都回了神。滕宗諒更是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下?lián)淞诉^去,先將信拆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信并不厚,一共就三頁紙,頭一頁盡是夸獎狄青應急有方,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資質;第二頁是安撫朱說;第三頁,才是給他的。然而無情的小饕餮,不僅沒對東窗事發(fā)、飽受最后裁定的煎熬的滕兄予以半點安慰,甚至還進行了毫不客氣地嘲諷。在信的末尾,更是快把急需安慰的滕宗諒給氣得七竅生煙。——“滕兄謫守嶺南時,可否寄些荔枝來?”在滕宗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句時,不單是狄青忍俊不禁,就連最為正經(jīng)的朱說,都‘噗’一聲,不小心笑了出來。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之前那章忘記注釋了,就是狄青給陸辭寫信的那章,所提及的那則趣聞,史上是有原型的(當然,可靠度就不知有多少了)鐘傅,字若翁,仁宗朝宦官李憲舉薦他做官?;潞8〕?,起起落落,不說鐘為官如何有政聲,單說他有個癖好,喜歡評論匾額字畫。看誰家宅邸廳堂的匾額不順眼,就說這字寫得不好云云,通常貶評,并能給提出很多貌似高超的藝術建議。鐘評的多是歪理,時人拿他沒轍。有一次,鐘與屬下經(jīng)過廬山,看到一壯麗高閣,名曰“定惠之閣”,落款看不清楚。鐘評說:“字寫得太難看了,一點書法藝術都沒有,摘下來我看看誰寫的。”摘下來一擦,落款是——顏真卿。()2.歷史上的滕宗諒就是趕在燕度來到之前,把賬簿全部燒掉了,(“恐連逮者眾,因焚其籍以滅姓名”)導致燕度憤怒之下,把所有可能有關的人一起抓了下獄,鬧得非常大(‘枝蔓勾追,直使盡邠州諸縣枷杻,囚系滿獄’)……滕宗諒花公使錢大手大腳這點,也是史書上有記載的,哪怕他死時并無余財,生時也不曾中飽私囊,但的的確確亂用錢。要想看更多細節(jié)的話,可以讀第三百三十八章見陸辭字里行間,幾乎是敲定了他這回大劫難逃、要被貶至嶺南等地,滕宗諒簡直是欲哭無淚。跟鮮甜可口的荔枝相比,嶺南一帶更廣為人知的,顯然身為‘荒涼貧瘠、他族蠻橫、未曾開化、氣候惡劣’的蠻荒之地的名聲。哪怕是對初踏仕途的狄青也知曉,被貶至該地的,少數(shù)人不幸直接病死任上,有的縱使艱難熬過任期,也憔悴如脫了層皮。更多的則因被流放的這三年里的默默無聞,被朝廷所徹底遺忘,之后也只剩輾轉邊遠州郡的份,返京之日遙遙無期。“若是真落到那境地,”滕宗諒重重地嘆了口氣,皺著臉地想象了一下,憂心忡忡:“荔枝價貴,憑我那點俸祿,眼下還欠了你倆一屁股債,怕是根本買不起多少荔枝吧?”狄青:“……”他默默將滿肚子的安慰話給咽了回去。饒是他清楚滕兄素來心大,也沒料到其關注的重點,能歪到這一步——敢情滕兄愁眉苦臉,壓根兒不是為被許會貶至嶺南的懲處嚇到,而純粹是憂心憑微薄俸祿,會滿足不了陸饕餮的胃口?原本一臉嚴肅的朱說,在聽到滕宗諒的喃喃自語后,也當場忍俊不禁:“若滕兄還要為那所謂‘債務’發(fā)愁,大可不必。且不說你與我等情同手足,單就事論事,此回也與我疏忽大意,未曾一早提醒,有著不小干系?!?/br>“那可不成。那事我從頭到尾都瞞著你,你從哪兒發(fā)現(xiàn)去,又如何提醒?”滕宗諒猛力搖頭,懊悔之極道:“我哪里不曉得,那筆填補進去的錢數(shù)目不小,可是你們辛辛苦苦攢這么些年才出來的積蓄,甚至連親也未娶……若被我害了,就此錯失良配,耽誤了終身大事,那我簡直是畜生不如!”朱說安安靜靜地聽了他這番近乎語無倫次、充斥著十足懊惱的陳述,半晌才欣慰地與狄青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以子京兄那對規(guī)則不屑一顧、極為粗爽的性子,要想讓他得到深刻教訓,單是自身栽一個跟頭,是遠遠不足的。連焚毀賬簿、想著一人做事一人當?shù)拿ё才e動都做得出來,怕是真落到被貶至庶民的那一步了,滕兄都還能當個大義凜然、斗志昂揚的斗士,絲毫不覺自己存在理事不當?shù)膯栴}。唯有在意識到自己的欠缺思慮,連累了身邊好友時,他才會對此耿耿于懷,痛定思痛……“事已發(fā)生,滕兄無需過于失意,”朱說溫和道:“畢竟……為時已晚,于事無補。”滕宗諒:“……”絲毫不覺有被寬慰到。更讓他感到被補了一刀的,是狄青深以為然的點頭舉動,以及接下來的扎心話:“倒不如在此期間,多在城中逛逛。待少則一月,多則數(shù)月后,調(diào)令一出,滕兄一走,應是再也不會回到秦州城來了。”滕宗諒苦不堪言。怎這話說得,就跟他重病纏身、需抓緊時間交代后事似的?在滕宗諒被兩位弟弟輪番‘攻詰’時,陸辭在知曉狄青臨機應變、盡可能地替滕宗諒做出了補救后,雖在信中做了不客氣的調(diào)侃,卻不曾袖手旁觀,而是即刻向朝廷上書,好為滕宗諒求情了。滕宗諒會有今日一劫,他還真是一點也不意外。——好歹與滕宗諒共事多年,對其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對規(guī)則的輕慢,只要不是瞎子,都會深有了解。只不過他尚在秦州時,不管是長期以來的相處模式也好,還是職權上的差異也罷,滕宗諒都甘愿退居后頭,由他全盤主持。正因有他‘鎮(zhèn)’著,充當二把手,鮮少需要作出大決斷的滕宗諒,這些年才安安穩(wěn)穩(wěn)地沒出岔子。但在他倉促地被調(diào)離秦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