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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以往在他面前從沒有過的羞恥心一起順著骨血野蠻滋生了,這羞恥作祟的時候不會讓你覺得惱,但也不會讓你覺得樂,它會迫使你在它出現(xiàn)的時候不由自主做出一些掩耳盜鈴的事,宛如兩個一絲/不掛坦誠相對的人之間被某一方強行隔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你知道其實什么也遮不住,偏偏就是矯情地想要掩蓋自己那些早就被對方了如指掌的瑕疵。這感覺不甜,但一定不苦。是酸的。在我滿心被這感覺填充得酸不可耐,同時努力離那個可以逃離我哥的窄小過道還有最后一步的時候,他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從這個兩面墻相距不足十米的房間那頭傳到這頭:“這次期末考得不錯?!?/br>走了那么多螃蟹步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我頹然嘆了口氣,認命地把手里的成績單揉成一團朝地下拋去,順勢側(cè)跨一步倒在那張我許久未曾臨幸過的小床上,望著我哥的背影不甘心努嘴:“你怎么在家?”齊晗手里忙活完,歪著頭對柜子上的成果欣賞了兩秒,才轉(zhuǎn)身朝我走過來。一直被他擋住的風(fēng)景終于朝我露面了,透明的玻璃瓶身被擦得一塵不染,里面不同往常裝著兩指深的清水,此刻干燥雪亮的瓶子里孤零零插著兩根交錯的黃褐色枯枝,看起來像某種被賦予了極簡主義色彩的香薰。“今天結(jié)工資。”我哥拉著我右手把我拽起來,又被我軟綿綿地撲了個滿懷,聲音帶著笑意從我頭頂傳來,“想著你會放兩天,就請了個假陪你?!?/br>我掛在我哥身上不想動彈,嘟囔著問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成績的。齊晗抱著我一步一步挪去廁所洗手:“我之前找成老師把你監(jiān)護人電話換成我的了?!?/br>得,還沒吃飯,我已經(jīng)被我哥突如其來塞給我的一口細膩心思給噎住了。我實在不敢去細想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瑣事是我不遇到就不知道而我哥老早已經(jīng)照顧周全防患未然的。他大概是在某一個晚上把自己當(dāng)做了我,在腦海中按部就班預(yù)設(shè)了無數(shù)遍以齊野的身份生活以后所走的每一步將遇到的狀況,才能把關(guān)于我的一切準備得事無巨細到這種地步。我想我永遠都猜不透齊晗到底有多愛我,多到能使這份愛足夠讓我自以為的每一個未知在他那里都是已知。我對自己“猜不透”的無能置起氣來,起身不再賴著我哥,自顧自擰開水龍頭默默洗手。齊晗懷里空了,他垂下手看著龍頭嘴下汩汩流出的水柱,愣了片刻,低頭輕聲問我:“生哥的氣了?”我搖頭不說話。總不能矯情地告訴他我因為他太愛我而替他難過吧。“是不是怪哥沒提前告訴你?!彼P(guān)了龍頭,抽紙?zhí)嫖也潦?,眼睛盯著我兩只手背不看我,“哥怕說了又引你傷心一回,覺得沒必要。要是不開心哥這樣,以后都先跟你商量。”這個世界上活得輕松愜意的大多是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貨,溫柔的人刀尖永遠對著自己。只要我哥陪著我,我大概會一輩子這么蠢下去。于是蠢貨環(huán)著齊晗的腰,又鉆到他懷里。我哥仰頭拿下巴磨我的頭頂:“別氣了。今天想去哪兒玩兒哥都答應(yīng)你。”我聽著他的心跳悶悶地問:“哪都行嗎?”“哪兒都行?!蔽腋缯f,“只要讓哥陪著你?!?/br>七個小時后。迪皇二樓。今晚是清場。清凈的清。我抱著在電影院沒吃完的爆米花,眼睛里為畫皮2的周迅冒的淚還沒干,水光粼粼地看著我哥,扯了扯他衣角:“哥,帶未成年人來這種地方,你有點兒叛逆吧?!?/br>我哥偏頭看了我一眼,面上在電影院養(yǎng)出來的朦朧睡意還沒來得及消散就被一抹難得的狡黠覆蓋:“崽崽陪哥一次,今晚哥喜歡的樂隊在這兒駐唱?!?/br>酒場燈光昏暗恬徐,慢悠悠繞著臺下高低錯落的柜臺酒桌打轉(zhuǎn),地板桌面隨著它的切換從黃到紅再到藍,漸變得沉著緩慢,一如坐在舞臺中央那個男人手指撥弦奏出的吉他音調(diào)。悠揚婉轉(zhuǎn)的民謠由一副醇厚低啞的嗓子舒徐吟唱著,場地從電影院轉(zhuǎn)到了酒吧,昏昏欲睡的人從我哥變成了我。不知道幾曲終了,像是換了什么環(huán)節(jié),臺上的歌手說了幾句什么,周圍沸騰起來,我的睡意被這陣沸騰揮擾得煙消云散。我在這場不明所以的喧嘩里對著我哥咬耳朵:“原來你今天請假是為了別的男人。”我哥搖頭笑笑,剛要回嘴,周遭安靜了下來,這次我聽清臺上的人說什么了。根據(jù)話的內(nèi)容和后臺見風(fēng)使舵設(shè)置的打光位置我覺得那句話完全是沖著我哥來的:“不如就那個穿白色T恤的帥哥吧。”一秒沉寂過后,周圍的起哄聲浪猶如休克病人突然蘇醒的心臟在電子顯示器上的波動幅度,須臾達到今晚的峰值。我哥擺手拒絕,臺上的男人卻一直不放棄邀請:“剛剛看這個小帥哥在臺下的跟唱我就知道一定是個骨灰級粉絲了,不要害羞嘛,來嘛?!?/br>我竟然有幸在告白過后那晚二度看到了我哥臉紅的場面,原本不太所謂的心里也被我哥殷紅的耳根撩得有些躁動,戲從心起,故意在眾人的注目下拿嘴唇貼著他的耳垂,聲音飄忽得除了他以外誰也聽不到:“哥,我還沒見過你唱歌呢。”我哥擺手的動作停了。我知道他心跳又錯頻了。周圍安靜下來,只剩一些在我身上穿梭探尋的目光和夾雜在其中的竊竊私語。我哥喉結(jié)在金屬桌面反射出的昏黃燈光里上下滾動,起身對著臺上的歌手微微鞠躬:“獻丑了?!?/br>又是一陣歡呼,混合著不明意味的口哨。嘈雜聲隨著我哥邁向吉他手的步伐逐漸減弱,等他對著暗處的奏樂者說完一句什么以后,周遭徹底安靜了,此刻比那些人造燈光更為熾熱的是一道道凝聚在我哥身上的滿含期待的眼神。白體恤牛仔褲的俊朗少年手握麥克,坐在臺上那架高腳椅上,一只腳彎曲著靠在椅子腳,一只腳朝著我的方向直挺挺伸過來,腳尖隨著悠長前奏的節(jié)拍晃動,光這樣一言不發(fā)地靜止著就已經(jīng)賞心悅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弦動音起,我哥在一眾煞有介事的屏氣凝神中緩緩開口,乾江三月撞擊巖石自奏一片叮咚聲響的春水都跑到我哥嗓子里了:云鳩卷蒼夜茫茫薔薇爬滿老銹窗碎璃灑天星朗朗月光凝作枕上霜夢過往/意綿長顧盼情人莫流浪嘆滄桑/嘆跌撞戀他成狂/嘆舊憶相傍回首不見少年郎往事如刀/刻骨刻心臟我化沉火落寰網(wǎng)愛意不眠渡蠻荒吉他收弦,臺下有些動情的姑娘眼里開始泛淚光。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崇明街已經(jīng)黑了,我腦子里還一遍一遍回響著齊晗下臺時對著我說的那句“希望我的男朋友能喜歡我今晚特地為他唱的這首歌”,深夜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