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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了骨子里,連帶著對表演的這份熱愛,都成了抹殺不去的條件反射。永生不滅。說是舞低楊柳樓心月,也要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一場戲唱到一半,有個中年男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示意眾人看臺上的花旦,笑著評價道:“一段風(fēng)姿,滿城春色?!?/br>這幾桌坐的大多是才從新日飯店拍賣會轉(zhuǎn)場來的,戴著面具的范余遲在,最近走霉運(yùn)的林聞起也在,余下的幾個也都是富庶的本地老板。眾人行商,利益關(guān)系千環(huán)百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于是自然誰也離不開誰,閑來便會互相聚會,既打探消息,也聯(lián)絡(luò)感情。范余遲和林聞起兩人不近女色,何況臺上的人并非女性,兩人都對這句話不置可否,倒是有別人接話道:“但我聽嗓音,花小姐今日似乎有些異樣?這不像她平時的聲音,倒更軟些?!?/br>范余遲“砰”地把茶盞摔在桌上,那動作與聲響把人嚇了一大跳,他掃了方才說話的人一眼,冷淡道:“黃老板莫不是平日里數(shù)銀票眼睛數(shù)出了毛病不成?花辛夷長什么模樣,你不知道?”黃老板便仔細(xì)地看了看,驚訝道:“不是花小姐?那會是誰……”先前出言夸贊的那人笑道:“是城西谷家的冷拒霜吧,他與花辛夷師出同門,有些唱法很像,黃老板那時候還在外地,難怪你分不出來?!?/br>黃老板好奇地追問道:“冷拒霜,他是什么人?”那人繼續(xù)解釋,他便挪動凳子,坐到一處,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起了這個舊日花旦的閑話。林聞起眼見著范余遲的嘴角越來越繃,心中覺得極為好笑。正在此時,臺上的冷拒霜恰好唱道:“對鏡容光驚瘦減,萬恨千愁上眉尖……”劇院里霎時安靜下來,氣氛落針可聞,伶人微蹙眉睫,眸光浮動,繼續(xù)將那曲調(diào)沿著唱白落了下去,一時無數(shù)人似乎心頭也被觸動,于同一時刻,不約而同地想起了自己也曾牽腸掛肚的那個人。林聞起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聽他唱的這樣哀切,難不成當(dāng)真能不夾一絲真情實感?”范余遲沉默片刻,說:“散場后不必等我。”“怎么?”林聞起喝了口茶,嗤笑一聲,明知故問道:“范老板該不會是要去后臺,給那位冷拒霜送東西吧?”“你猜得這樣準(zhǔn),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送過多少回了?!狈队噙t直接反擊回去,只簡單的幾個字就讓林聞起沉下眉眼,不再說話。范余遲撐著下巴,敲了敲桌子說:“要我說,何必對求之不得的那么苦苦追求?這事既折騰你也磨損他,損人不利己的事,傻子才去做。林老板,我勸你一句,你趁早放棄為上策?!?/br>林聞起瞇眼道:“損人不利己?我損到你的利益了?沒有的話,你在這做什么思想教育?”他語氣太沖,范余遲卻沒有生氣,只就事論事道:“聽說你上回放了一樁生意,趕去漉山求佛,為別人祈福了,明面上你的錢財虧了多少,不消我說?!?/br>林聞起皺起眉頭,范余遲繼續(xù)問道:“只是拜了神求了平安,怎么最近你卻越發(fā)倒霉?你家的分店都飛來橫禍關(guān)了多少家了?這回去美國你又不露面,那邊已經(jīng)很不滿。林家難道不進(jìn)洋貨,改做慈善了?別說我嘴賤,照這么下去,你家瘦死就是遲早的事!”林聞起知道他是好意,否則范余遲一向秉承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壓根不會多費口舌來管閑事。于是他費力地緩了緩情緒,心平氣和地回道:“可這與別人有什么干系?”范余遲:“我的原意是,你若真意傾心一個人,最好同他一并變好,而非反過來,被他拖入深淵。”周圍一陣喧嘩聲傳來,臺上幕布緩緩落下,人都從座位上起身,依次退場。林聞起在吵鬧里擰起眉頭,范余遲急著走,拍了拍他的肩膀,蜻蜓點水地說道:“你近日來的愁眉苦臉,看得我真快要吐了?!?/br>林聞起卻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地說:“江南林家,從來不懂得半途而廢?!?/br>范余遲笑道:“又沒人逼你半途而廢?!?/br>他說了再見,身影消失在擁擠的人潮里。而林聞起待在原地半晌,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人剛才不惜戳自己痛腳,強(qiáng)行轉(zhuǎn)移了話題,只為了讓自己停止追問他的去向。范余遲這個鬼心眼啊。但他也確實體會到友人并不真誠地拋來的一點溫暖關(guān)懷,于是也懶得計較那么多。他將自己右臂上“無物三友”的印章刺青掃了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池逾說得對。而那句“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的留言,不妨就作一個自作多情的曲解,聊當(dāng)寬慰,也充做續(xù)命存活的靈丹妙藥罷。第34章陳倉剛退場,后臺里,谷蘊(yùn)真才把妝容卸去,還沒有來得及換衣裳,化妝師便送來一樣?xùn)|西,是個巴掌大的木頭盒子,他笑著道:“這是方才一位老板托我送與谷先生的,谷先生放心,我可不曾偷看?!?/br>谷蘊(yùn)真稍微一頓,皺眉道:“我可以不收嗎?幫我退回去吧。”“蘊(yùn)真哥哥,你都不問一下是誰送的嗎?”先前憧憬做“范太太”的女孩撲過來,把盒子捉在手里掂量掂量,只覺得分量很輕,她一時猜不出會是什么,于是又把盒子慢慢放下了。谷蘊(yùn)真慢條斯理地把外袍掛到衣架上,道:“無論是誰送的什么東西,我都不要。”化妝師撿起盒子道:“好罷,我也不知道范先生走了沒有,但他給我的時候,是說一定要我送達(dá)的,我應(yīng)了這話,現(xiàn)下卻又做不到……早知道就不該攬這差事!”她說著轉(zhuǎn)身要走,還沒有走到門口,身后就傳來谷蘊(yùn)真遲疑的話音:“等等……”化妝師嘴唇一勾,心想,不愧是谷蘊(yùn)真啊,吃軟不吃硬。谷蘊(yùn)真就那樣毫無防備地被人擺了一道,收下了這個來自本地最神秘商人范余遲先生的禮物。戲劇落幕,曲盡人無。頌梨園在黑夜里歇了嗓子,繁華掩入照不到月光的角落里,四下靜寂?;丶乙郧?,谷蘊(yùn)真在頌梨園的大門前止步側(cè)目,心想,再熱鬧的園子,終也逃不過一個冷冷清清。夜里空氣涼薄,谷蘊(yùn)真回憶著年月日,忽然記起今日正是小滿時節(jié)。他行過一個路燈,又十分迷惑地想,池逾為什么沒有如期而至?手里還是那個輕巧的木盒,谷蘊(yùn)真停在某個路燈下,思索半晌,伸手將它輕輕地打開了。盒子里是深紅色的緞面填充物,看起來像曾經(jīng)放過什么貴重的首飾。但此時,里面安安靜靜地躺著的,只有一把鑰匙。谷蘊(yùn)真把鑰匙下壓著的一張紙條拈出來,皺著眉頭展開,發(fā)覺上面用極其潦草的字體寫道――今夜衷山溫泉賓館102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