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不悅：“這條路上沒有新的輒印，最近一段時間恐怕都沒人走過，不是他們走過的路?！彼聪蛲鯌z花，“你為何不跟在他們后面？”

王憐花笑瞇瞇道：“你跟著他們是步行，我們是馬車，怎么好跟得太近。再說了，他們那輛車屁股后面可不太平，人家才不想再吃一次虧！”

兩大琴師遙遙對立，竟就這么隔著十?dāng)?shù)尺的距離，以弦對掄起來。

這可苦了夾在中間的眾人。他們被琴魔的琴聲糾纏得頭腦欲裂，又每每聽到洛飛羽彈棉花般喪心病狂的“咣”、“崩”、“Duang”，簡直分不出誰的琴聲更讓人難受些，只覺自己快被他倆的琴聲給生生撕扯碎。

唯有無花深謀遠(yuǎn)慮，早在洛飛羽開始彈琴時，就掏出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棉花，死死將耳朵堵上。

一輪對轟結(jié)束，洛飛羽腳下的音域緩緩散去，他這邊毫發(fā)無傷，那琴魔卻在激憤急奏之下有些微疲態(tài)。

“閣下可是彈完了？若彈完了，那便輪到我了。”

玉笛仙急忙出言：“此人功力深厚，你不是他對手！切莫逞強(qiáng)！”

洛飛羽回頭一笑，先在身邊放了個影子，“前輩莫慌，我明知他內(nèi)力比我強(qiáng)，怎會跟他硬拼弦殺之術(shù)？”

他古琴在掌中一轉(zhuǎn)，“鏗”地從琴匣內(nèi)拔.出一柄銀光雪亮的長劍來。

洛飛羽盤膝坐定，一個漆黑的、同他一模一樣的影子提劍飛了出去，帶著幾乎具現(xiàn)化的鋒銳劍意，沖向?qū)γ娴牧盖倌А?/br>
“在下是用劍的！”

但……就是這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鏡花水月，才格外叫人無法判斷。

因為無花說的每個字，都是真情實感的真話。

他是真的刻骨地恨著自己，也是真的對自己無可奈何。

洛飛羽眼中的無花一直都驕傲極了，驕傲到自負(fù)，好像這天底下沒有不在他算計之中的事情，就算偶有意料之外，他也都總是淡定接受現(xiàn)實并從容還擊，將一切牢牢把控在掌心。

他的溫情、他的柔軟、他故意泄露的弱點，往往都是擊潰敵人的武器，他這樣的人……

洛飛羽很難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在“阿酒”這樣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角色面前吐露真正的心思。

但他又確實有無可挑剔的理由——“阿酒”同他認(rèn)識的那個洛飛羽，有無法否認(rèn)的相似點。

所以在這樣一個和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相似的對象面前，他放下苦苦維持的驕傲，做一刻普通人，向“她”傾訴對那個人的愛和恨，完全順理成章。

他并不是在對阿酒傾吐，而是看著阿酒的影子，在向他找不到的那個人訴說痛苦。

如若這一切都是假象，那他的目的達(dá)到了，洛飛羽真的動心了。

他不喜歡別人用自己的功夫，尤其是心術(shù)不正的人用自己的功夫。

所以他連夜?jié)撊肱d云莊，光明正大從林詩音那里討回了，還順手廢了龍小云從中學(xué)得的秘術(shù)，警告那過于陰毒的少年，若日后發(fā)現(xiàn)他用寶鑒中的法門殘害別人，他必會毫不留情取他性命。

他揣著自己的，深覺這是塊燙手山芋。

王憐花本來想著，阿飛聰明過人，又是他親外甥，蓬萊世外桃源，若將憐花寶鑒傳給阿飛，帶他回蓬萊，倒也不錯。

可是這個念頭，在他和阿飛一起翻開之后，被打消得干干凈凈。

“攝心者，謂逢好學(xué)伎術(shù)者，則為之稱遠(yuǎn)方驗之，敬以奇怪，人系其心于己。探地達(dá)摩，無相無上，攝陰攝魂，陰陽合和……”[注]

“啪”，王憐花眼疾手快合上了憐花寶鑒，再也不敢讓阿飛讀下去。

他抱著那小破書，臉色通紅一片。

羞恥……這簡直太羞恥了！

他當(dāng)年寫這本的時候，怎么會這么中二！！

“兄弟有話好說！！我們之間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呸！誰跟你是兄弟！坑蒙拐騙的黑心酒托！你他娘的可真能喝啊，我今日非打得你招出一百八十斤只進(jìn)不出的把戲不可！”

洛飛羽心中叫苦不迭，他本來敞開肚子喝酒是為了坑無花的，那天胡鐵花他們?nèi)嗽诰其仯F花爛醉，他又是個乞丐，酒錢自然是無花來出；誰料到系統(tǒng)不靠譜，讓洛飛羽自己也喝趴下了，無花帶著他一遛不要緊，等胡鐵花酒醒，那巨額的酒錢自然就全落在胡鐵花頭上……

洛飛羽此刻怎么也解釋不清楚，只好專挑七拐八拐的小巷子去鉆，力圖把胡鐵花甩掉。

這不過半刻鐘功夫，無花便提著一盞精致的小梨燈回來了，他在小船邊上沿岸尋了一圈，都沒瞧見阿酒的身影，不由皺起眉頭。

他深覺阿酒說好了在原地等他，必不會無端離開，遂喊住了身邊一個放燈船的小姑娘，問道：“冒昧打擾，請問姑娘有沒有見到一位臉上有疤的女子？”

那小姑娘被他顏值晃了眼，小臉蛋紅撲撲道：“有！那個jiejie好厲害，‘嗖’地一下就從這里穿到那邊去啦！”

無花謝過了她，匆匆將小燈籠放在船上，按她所指的方向追過去。

他沿途見道路兩旁的燈盞七歪八倒，聽人們嘈雜念叨，心里立刻反應(yīng)過來，阿酒怕是被什么人追著才離了水邊。

松江府他雖沒來過幾次，青衣巷附近的道路卻還算熟悉，他迅速根據(jù)他們走過的路線判斷了阿酒可能會跑到的地方，輕功一躍翻過重重屋檐。

還有他取洛飛羽的大橙武……他有了這寶劍，那么即便他不如劍術(shù)天下第一的連城璧，也能借神兵之威和出其不意刺傷連城璧。

連城璧是怎樣人物，若不真刀真槍的上，豈非一眼就被他識破放水？

只恨功虧一簣。

徐青藤的突襲斬斷了連城璧的劍，可他卻想不到，連城璧憑著一柄斷劍，也能在彈指剎那要他的命。

斷刃，深深插進(jìn)他左側(cè)肋骨之間，那是人之要害。

……

有時，人眼前的某個瞬間，會變得無比漫長、遲緩，在那轉(zhuǎn)瞬即逝的一彈指間，你便可以想遍數(shù)個時辰乃至一生的事。

洛飛羽眼中，倒下的徐青藤便是如此。

徐二少從回頭到落地的全過程，洛飛羽的腦內(nèi)閃過上面那些、這三日來所有的細(xì)節(jié)。

他不得已想明白許多根本不愿想明白的事。

和尚一看就是少歷塵世之人，屆時只要江湖人群起圍攻，林仙兒再掉幾滴眼淚，他必百口莫辯。

她笑容甜美無比，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