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形于色的人，他習(xí)慣隱藏自己，顧客是顧客，他不會因?yàn)槠渌虑楦淖儜B(tài)度，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時針移到六點(diǎn)，一個男人提著袋子走進(jìn)超市：“陳老板?！?/br>
“趙老板?！标惵湔酒鹕恚坝嘘嚾兆硬灰娏?。”

“小嘉剛中考完，我?guī)ヂ糜瘟恕！壁w子慶是超市隔壁干果店的老板，有一個獨(dú)子叫趙嘉，他是個命苦的人，老婆生下趙嘉跟人跑了，留下趙子慶自己把孩子拉扯大。

“去哪玩了啊？”陳落問，他走到冰柜旁拿出兩個綠豆雪糕，“給小嘉吃?！?/br>
“太客氣了?！壁w子慶笑著收下雪糕，把袋子往桌上一放，“這是新進(jìn)的巴旦木，我給你拿來些，平時看電視嗑著玩?！?/br>
“謝謝?！标惵湔f。

“我們?nèi)チ税鸵舨剪斂瞬菰?，運(yùn)氣特別好，正好看到九曲十八彎的落日，九個太陽，特別壯觀?！壁w子慶掏出手機(jī)，點(diǎn)開相冊給陳落看，“這是小嘉騎馬的照片，這是九曲十八彎，這是黑頭羊。”

“真好，瞧你倆，曬黑不少?！标惵渑鯃龅卣f。

趙子慶笑得眼睛瞇起來，眼尾滿是褶皺：“小嘉考得好，我心里高興?！?/br>
“孩子爭氣，確實(shí)值得好好獎勵?！标惵湔f。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閑侃，一個曬得黑撲撲的少年踏進(jìn)門：“爸！”

“哎?！壁w子慶拿起一個冰棍，“拿著，你陳叔叔給的?！?/br>
“謝謝陳叔?！壁w嘉說，附贈一個爽朗的笑，小男孩機(jī)靈嘴甜，沿街一排店鋪，老板們都挺喜歡他。

“小嘉開學(xué)去哪個高中??？”陳落問。

“市一高?！壁w嘉說。

“好學(xué)校?！标惵湔f。

“老板，結(jié)賬?！币粋€溫柔的女聲響起，陳落的注意力拉回工作，他點(diǎn)點(diǎn)桌上的物品：“一共四十六，掃碼還是現(xiàn)金？”

“掃碼?！迸⒆犹统鍪謾C(jī)付賬，提著袋子離開。

趙嘉說：“那是小茹jiejie？”

“嗯？”陳落問。

趙嘉認(rèn)識整條街的人，年紀(jì)小記性好，見陳落搭理他，不由得賣弄起來：“小茹jiejie，姓李，是那個李齊豪的大姐，他就愛吹他jiejie長得好看?！?/br>
“李勝利家的？”趙子慶說，“我說怎么這么眼熟，一年沒見了吧。李勝利的大女兒去年考大學(xué)，這應(yīng)該暑假放假回來?！?/br>
“原來是她。”陳落恍然想起，“女大十八變?！?/br>
“是啊，學(xué)會打扮了。”趙子慶說，“時間不早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店鋪，明天開門?！?/br>
“好嘞，明天見?！标惵鋼]手。

“明天見?！壁w子慶牽著趙嘉離開。

太陽西斜，光線減弱，建筑的影子拉伸成奇怪的形狀。

陳落站起身，打開燈，回頭，他一驚，小狗居然沒有趴在門口。

陳落怔愣片刻，迅速跑出門，站在門口往路口看，生怕小狗亂跑被車撞到，然后他看到——

自家從不搖尾巴的小狗沖著十字路口搖個不停。

陳落松口氣，走到小狗身邊，以為小狗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比如麻雀或者蝙蝠。

然而什么都沒有，十字路口一輛輛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看什么呢？”陳落摸摸小狗的腦袋。

小狗嚴(yán)肅地看著路口，蓬松的大尾巴搖得愈發(fā)起勁。

陳落陪它看了一會兒，問：“回去嗎？”

小狗的尾巴停下，垂在身后，抬起爪子拍陳落的腿，要抱。

好吧，陳落彎腰抱起小狗，走回超市：“以后不準(zhǔn)不說話就跑出去，你嚇到我了。”

小狗睜著黑溜溜的眼睛，伸出舌頭討好地舔陳落的手指，似乎真的在道歉。

超市十一點(diǎn)關(guān)門，陳落不可能十一點(diǎn)之后再吃飯，他去對面夜市要了一份拌面，又買了一個生的大雞腿。

人吃拌面，狗啃雞腿，畫風(fēng)和諧極了。

一直到十一點(diǎn)，上門的顧客逐漸減少，陳落關(guān)緊玻璃門，帶著狗上樓洗漱睡覺。

刷完牙，小狗蹲在陳落腳邊，認(rèn)真地注視陳落刮胡子的動作。

低頭洗掉臉上的須泡，陳落忍不住問：“想什么呢？”

不怪陳落自言自語，小狗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總讓他覺得它時時刻刻在思考，是條能聽懂人話的狗。

小狗抬起爪子踩在陳落腳背，不住地看向門外，喉嚨中擠出兩聲哼唧，不似平時柔軟的撒嬌，而是急促的，帶著些催促的意思。

陳落用毛巾擦干凈臉，順著小狗的意思走到客廳的窗戶旁朝門外看，外面的十字路口車來車往，一片祥和。

小狗扒著窗臺，一臉嚴(yán)肅地?fù)u尾巴。

這就有點(diǎn)奇怪了，陳落想。

小狗搖了一會兒尾巴，見陳落懵懂的表情，漸漸停止晃動尾巴，老實(shí)蹲坐在地上，腦袋看向臥室的方向，示意陳落該睡覺了。

陳落撓撓頭，站起來回到臥室，蓋上薄毯，低頭，小狗坐在床腳，絲毫沒有回小臥室休息的意思。

“你想睡在這里？”陳落問。

小狗點(diǎn)頭。

鑒于今天小狗的奇怪行為，睡在主人身邊尋求安全感邏輯上倒也說得通，陳落躺下：“好吧?！?/br>
小狗蜷在床腳的毯子上，蓬松的尾巴當(dāng)做被子，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一夜，并無好眠。

陳落睡得不太安穩(wěn)，他總能聽到喧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侵入夢境，撞擊聲，破碎聲，哭聲，紛至沓來。

陳落睜開眼，鬧鐘指針在凌晨三點(diǎn)，夜色深沉，那些嘈雜的聲音并沒有隨著陳落醒來而消失，反倒愈發(fā)大聲，讓陳落意識到，那些聲音不是夢境。

是真的。

真實(shí)發(fā)生的事情。

陳落一個骨碌坐起來，小狗早就精神抖擻地坐在床腳等他了。

陳落穿上拖鞋，走到客廳的大窗戶前，拉開窗簾，他看到——

正對著超市的十字路口，發(fā)生了一起重大車禍。昏黃的路燈燈光下，五六輛車撞在一起。中間那輛是一輛電動三輪車，被四周的汽車擠壓得看不出具體形狀。

陳落倒吸一口氣，抓起手機(jī)報警：“您好，我這里發(fā)生了一起連環(huán)車禍?！?/br>
第6章磨牙棒

昏暗的路燈，擠在一起的五六輛汽車，鮮血和碎片，痛苦和哭泣。

陳落穿著拖鞋跑下樓，打開卷簾門，走出超市。隔壁干果店的趙子慶站在臺階上，看到陳落仿若看到主心骨：“小陳，你看這事?！?/br>
“是啊，挺慘烈的?！标惵浠卮?，眺望遠(yuǎn)處，十字路口四個角的居民樓的窗子紛紛亮起，有居民陸續(xù)出門觀望，陳落說，“走，救人?！?/br>
趙子慶跟在陳落身后，小狗坐在超市門口，守著門。

兩個男人踏進(jìn)車禍現(xiàn)場，十字路口觀望的居民們同樣走向現(xiàn)場幫忙，十幾個男人齊心協(xié)力將翻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