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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連番打擊,到底還是沒哭出來,到了后半夜便勉強(qiáng)收拾好心緒,跟他一起合計接下來的行動,直到天都要亮了才睡過去。暮殘聲躊躇了半晌,用最慎重的態(tài)度抖開一床被子,再用最輕的力道給他蓋上去,這才變成了矮胖的“金盛”模樣,昂首挺肚地出了院門。村長派來的人已經(jīng)在門外等候多時了。那年輕人跟熱鍋螞蟻一樣在門前亂轉(zhuǎn),當(dāng)看到暮殘聲開門時還嚇了一跳,忍不住往他身后瞟,果然沒見到昨夜被留在這里的盲眼青年。一時間,他心里也說不出什么滋味,只能點頭哈腰地向暮殘聲問好:“老爺,村長請您過去呢,早飯也都準(zhǔn)備好了。”“嗯,帶路。”“老爺……”年輕人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問道,“聞音他……還好嗎?”暮殘聲看了看他,回憶起這是昨晚在場者之一,便挑眉露出個有些惡意的笑:“怎么,擔(dān)心他?既然如此,昨晚為什么不為他說話呢?”“我……”年輕人臉色漲紅,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才好,吶吶說不出話來。暮殘聲嗤笑一聲,徑自走了。怯懦也好,順從也罷,既然在最重要的時候沒有站出來,那么事后走上千萬步,也找不到最正確的那條路了有人孤直至死,有的人圓滑偷生,各行其道,多說無益。這一天,暮殘聲在村長家里用了飯食,兩人不約而同地對昨日一切只字不提,將話題又引到最初的交易上,針對一條一款都刨根問底,村長算不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倒也沒像初見面時那樣避重就輕,故而當(dāng)漫長的談話時間結(jié)束時,兩人雖都說得口干舌燥,倒也算是滿意。“那就說定了,等這事兒做好,我便回長樂京給虺神君修廟,不說鼎盛揚名,總有百家香火!”暮殘聲放下空了的茶杯,算是給這樁交易一錘定音,同時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在京里還認(rèn)識不少達(dá)官顯貴,只要你們把我這件事辦好了,以后好處可是享不盡的?!?/br>村長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連聲道:“老爺放心,我們做這生意已有多年,從沒失手過……儀式就在兩天后的夜里,由神婆親自主持,您在這期間好生休養(yǎng)便是,不必刻意準(zhǔn)備什么?!?/br>暮殘聲問道:“借壽給我的人是誰?”“替身”與“命主”的真相自然不可對外人道,眠春山人在誘騙貴客時一向用的是“借壽延命”這一說法,被騙的人當(dāng)真以為僅憑財富就能買來壽命,殊不知自己將賠得血本無歸。村長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笑道:“是聞音,他年紀(jì)輕輕,長命百歲都是小事一樁,借三十年壽數(shù)給老爺正合適呢。”暮殘聲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嫉妒,一如當(dāng)時跪在神婆面前苦苦哀求的小男孩。他故作驚訝地問道:“聞音不是神婆的孫子嗎,她老人家會舍得?”村長尷尬地笑道:“這……人家祖孫的事情,我們外人怎么會明白呢?若是老爺對聞音不滿意,我便再去找神婆說道說道,看看能不能換個……”“不必了?!蹦簹埪暪雌鹱旖牵凹热簧衿哦忌岬?,我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就他了,我等著?!?/br>說罷,他一甩衣袖,搖頭晃腦地出去了。在他身后,村長的臉色陰沉下來,那日去神廟傳信的小男孩兒從里屋跑出來,扯住他衣袖低聲叫道:“爺爺……”“爺爺盡力了?!贝彘L蹲下來,撫摸他的頭頂,“聞音不大安分,又偏偏是神婆的孫子,這一次就便宜他吧……下回,爺爺一定想辦法讓你做‘命主’!”小男孩聽到保證,臉上終于有了笑容,緊接著又是一滯:“我解脫了,爺爺……您,怎么辦?”“一百年了,村里換走了不少人,我卻一直留在這里……神婆,她恨我啊?!贝彘L苦笑道,“她恨我當(dāng)年對山神的冷待和不敬,恨我放任大家去吃蛇妖的rou,使得山神沉眠……恐怕在她的心里,眠春山每個人都有罪,尤其我罪無可赦,怎么會讓我早早解脫?”小男孩道:“您當(dāng)初為什么對山神大人……”“因為他是神,我們是人?!贝彘L苦笑一聲,“人總會對神有愿求,而神終究不可能永遠(yuǎn)眷顧每一個人,一旦人的愿求不被神滿足,神對人來說便不再是高高在上了……”小男孩似懂非懂,喃喃道:“可這樣……不是過河拆橋嗎?”村長的面容似乎更蒼老了一些:“你沒能真正長大過,也沒經(jīng)歷過生老病死,自然不會知道神對于人的意義……”神是將溺之人最后祈求的生機(jī),一如浮木與浮沫,非生即死,失之不存。兩天的時間轉(zhuǎn)眼就過去,這一日天色黑得頗早,剛到戌時已見四野黑沉,待人們用過夙食之后,一輪圓月已掛上穹空,周圍的烏云被風(fēng)撕扯如細(xì)碎棉絮,隱約可見幾顆稀疏星子。暮殘聲出門時抬頭看了一眼,覺得這月亮雖然又大又圓,卻不夠明亮,光芒慘白如死人的臉。每逢儀式之夜,眠春山家家戶戶都被勒令不得出門,哪怕是“金老爺”也只能自己提著燈籠往山神廟走,好在還有聞音陪著。林子里靜悄悄的,連蟲鳴聲都沒有,仿佛整座山都在夜色里死去,只剩下他們兩個活物。然而,憑著妖狐超乎尋常的五感,暮殘聲能察覺到附近草叢中微不可聞的動靜——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他故意將自己的呼吸放粗重,神情也變成了壓抑著的狂喜激動,時不時找聞音搭兩句胡言亂語,盲眼青年似乎從他這反應(yīng)里察覺到了什么,刻意將距離拉開兩步,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近一個時辰后,他們終于到了山神廟,暮殘聲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大變樣了。屋檐下的燈籠換成了左白右紅,暗示著“左鬼路右人道”的意思,門口兩根石柱上都掛著一面陰陽幡,廟里四角分別立著男、女、老、少四個妝面披彩的木偶,供奉在正中央的神像依舊,香案上的供品被清空,換成了一個平鋪著大量細(xì)沙的木盤,上面還有個丁字木架,一支削尖的木筆垂直向下。神婆的一身灰色袍褂換成了白底紅紋的廣袖法衣,滿頭花白長發(fā)被一支長木簪高高盤起,她見二人進(jìn)來便關(guān)了門,然后在神像前行了六個跪拜大禮,這才取出一只小瓶子,往備好的水碗里倒了三滴血。暮殘聲注意到,那血的顏色微微泛金,落入水中后并沒有氤氳散開,而是如珠子般沉在水底。“金老爺,將它喝了吧?!?/br>暮殘聲故作嫌棄地看了一會兒,這才將水碗接過來,皺著眉頭一飲而盡。見他喝了,神婆面色微緩,示意他們在香案兩邊坐下,各以食指扶住橫木兩端,挪動之后使木筆尖端落在沙盤左下角。“閉上眼睛,拋開雜念,手扶木筆不得松開,我會借助山神大人的力量為你們架構(gòu)靈契,直到在沙盤上符紋成形……”唱咒聲起,木筆在兩人指間慢慢動了起來,在沙盤上徐徐劃動,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