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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日月星辰都仿佛探手可摘,對于修士來說無疑是大大有利,因此暮殘聲找了個離小院不遠的空地盤膝坐下,呼吸吐納,運氣三周天,心神便都沉靜下來,眼看就要入定。就在這時,從地下驀然伸出了一只手,猝不及防抓住了他腳踝,竟是直接將他拖了下去,破開的地面旋即覆土無痕,半點看不出剛才還有人在這里。暮殘聲心頭猛跳,他只覺得自己如墮地獄,土石特有的沉重之氣壓得他格外難受,直到抓住他的那只手陡然松開,周遭土層無聲分開,形成一個三丈見方的空間,隔絕了所有來自外界的窺視。白光微動,將這個地下空間照得亮亮堂堂,暮殘聲心有所感地轉身,看到一塵不染的白衣女子從泥土中走出,正是凈思。在坤德殿上,她不曾給予他多一分目光,現在四下無人,她注視暮殘聲的眼中依舊沒有絲毫柔和,冷硬勝過天下所有的寒鐵頑石。正如凈思要求他不可將兩人師徒關系宣告出去,暮殘聲也從小就覺得她待自己不像師父,更似一個鍛造工具的匠人,無論眼神還是態(tài)度里都透著嚴苛和考量,就是沒有師徒應有的溫情。她對暮殘聲冷冷道:“過來?!?/br>暮殘聲上前一步,低頭行禮:“弟子拜見師尊。”在白光映照下,他臉上那道紅紋實在濃艷刺目,凈思伸出手,暮殘聲本能地避了避,她便將手收了回去,沉聲道:“你在怨我?!?/br>暮殘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弟子罪有應得。”“認罪不認錯,一貫是你的脾性?!眱羲伎粗?,“五百年,仍不知悔改。”暮殘聲反問:“倘若弟子屈膝認錯,師尊就會滿意嗎?”“對錯罪責都是你為自己的選擇而要承擔的后果,我的態(tài)度不能改變你已經做下的事實,那就沒有任何意義?!眱羲济鏌o表情地道,“常念已經見過了你,此劍便可以交還了?!?/br>她袍袖微動,一把冷白細劍滑落手中,正是當日暮殘聲為求援送出的骨劍,可惜他直到九死一生也未能等來凈思的援手,只有險些湮滅了整個曇谷的落星陣。飲雪乃是暮殘聲以骨劍入戟才得大成,他曾嘗試召回骨劍始終不得回應,只當是被凈思扣下,現在才知對方是料想到他會見到常念,三寶師同修多年,常念又最善于觀察氣息,難保不會被他發(fā)現端倪。暮殘聲沉默地接過骨劍,那東西一到他手里就微微顫動,如冬眠蘇醒的蛇一樣“呲溜”沒入他體內,背后頓時傳來一股冰冷刺骨的鋒銳靈力,在臉上紅紋閃動之后,轉瞬又隱沒下去。他輕聲道:“師尊需要弟子接下來做什么?”凈思看了他一眼,目光漸沉:“你怎么看這次魔修濫殺之事?”暮殘聲毫不猶豫地道:“借刀殺人、聲東擊西,此法并不高明,卻是針對重玄宮的陽謀?!?/br>他向來是機敏的,凈思目光微斂,此時恰逢常念與靜觀都在天凈沙為道衍神君護法,煉化三毒惡靈不容有失,而她雖鎮(zhèn)守重玄宮內,卻要留大半心力給遺魂殿里的琴遺音,倘若有人此時襲山,縱使早有預料,也難保不會有紕漏。她忽然道:“元徽為你借走了白虎法印?!?/br>暮殘聲微怔:“為我?白虎法印?”“當初我們發(fā)下破魔令,不惜以法印為賞是為抓捕琴遺音,眼下他因你成擒,按理說這白虎法印就該是你的?!眱羲嫉?,“然而你三番兩次破壞鎮(zhèn)魔關鍵,與魔族中人關系勾連,就算最后證明你并非細作,重玄宮也不能將法印傳給有瑕之輩。因此,元徽想出了折中之法,法印雖不能賜給你,卻可以借你參悟一次,明日他就會在藏經閣找你?!?/br>五境法印乃玄羅本源精髓所化,內含玄機妙法無窮,別說是參悟,能觸碰到它都是莫大機緣,因此破魔令才會令五境中人趨之若鶩,試問誰不想要一步登天呢?這當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可暮殘聲眉頭皺起,問道:“弟子與元徽閣主無親無故,他為何如此厚待于我?”“自以為是,不過如此?!?/br>凈思的聲音已經平靜淡漠,暮殘聲卻敏銳地從中聽出了一絲譏諷,那位傳言里溫和中庸、與人為善的老閣主,似乎并不得重玄宮主的意。他眼中微閃:“看來這不是機緣,倒可能成禍事?!?/br>“不,二者皆是?!眱羲嫉?,“我不會干涉你這次的選擇,也不會在事后對你有任何偏頗,即使你會因此身死道消,也是你自己的造化?!?/br>暮殘聲默然半晌,忽然緩緩向凈思跪下,低聲道:“無論生死禍福,弟子無怨無悔,但是師尊……我有一件事,想要向您求個答案。”凈思定定地看著他:“說?!?/br>“您當初……究竟為什么要收我為徒呢?”暮殘聲用了近五百年時間去想這個問題卻不得其解,現在他終于提起,卻在迎上對方冷漠目光的剎那,神使鬼差地自問自答道:“是為了讓我做到師尊所不能做的事嗎?”凈思雙眸微深:“你果然在劍冢第十八層看到了什么?!?/br>“殺神虛余鑄劍證道之景,還有……靈涯真人刻在墻上的?!蹦簹埪暬\在袖中的雙手慢慢握緊,“先前在歸墟之下,魔將明光也曾說我與師尊之間沒有巧合緣分,只有謀定后動。”頓了下,他終是沒忍住抬頭去看凈思的臉,借力隱藏著自己的心緒涌動,澀聲道:“我……是師尊鑄下的劍嗎?”凈思雖未教暮殘聲習劍,卻用引他入武道,以助他修心神,傳授雷法正元鍛體,不惜將脊骨抽出為他續(xù)脈……如此苦心孤詣,卻將他拒于師門之外,放逐于五境山河任憑打磨,任由他陷入絕境或走上風口浪尖,她始終冷眼旁觀,評估著他每一次的進境與疏漏。暮殘聲曾經不懂這樣的眼神,現在才知她一如站在劍爐前的虛余,在盡一切心血鍛造劍胚之后,等待兵器從水火中出鋒現世。他手中雖不執(zhí)劍,從皮到骨乃至魂靈都被她如鑄劍一般鍛造,明知剛過易折,仍要寧折不彎,只因劍鋒本是向前,除非斷折永不轉圜。假如她真是將他視若鑄劍,那么只要暮殘聲軟弱認輸,他毫不懷疑自己這把廢品會被她親手銷毀。他心里跟明鏡一樣,偏在這一刻不愿意這樣想下去,執(zhí)拗地望著這個教導自己走上今天的女子。凈思的手掌落在他臉上,難得給了他一個微笑,聲音卻寒涼無比:“為師不喜虛情假意,你既然知道了,也不要再做自欺的懦者?!?/br>“……弟子,明白?!?/br>暮殘聲垂下眼長出了一口氣,不覺如釋重負,反而是將體內僅有的溫度也都抽離出去,從里到外地覺得冷。白光泯滅,凈思的身影消失,當他再抬起頭時,發(fā)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地面上,凄清月光映出了行單只影。他對著月亮怔然半晌,才緩緩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難看,行尸走rou般回到了小院里,木然坐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