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白虎天誅域，下場必是魂飛魄散。

若是琴遺音在身邊，他還可拼一把，眼下對方不在，他至少要等到那家伙回來。想到這里，暮殘聲掀開被子下了榻，頤指氣使地道：“上前扶著?！?/br>
姬輕瀾：“……”

他忍了又忍，終是沒有一把火燒過去，黑著臉攙住暮殘聲，不得不以扶著老太爺閑庭漫步的速度走了出去。

暮殘聲趁機把島上的情況粗略摸了一遍，沈闌夕臨陣反水之后，潛龍島無異于門戶大開，已經(jīng)被群魔占據(jù)，鳳靈均與司星移帶領(lǐng)眾修士退守素心島，其他十五座島嶼也及時封閉，這里就成了一座孤島。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鳳氏就此安然無恙。

潛龍島不僅是鳳氏族地要塞之一，更是鳳氏與外界互通的開放地，魔族占據(jù)了這里，就如同扼住了這條命脈，外界之人不能進(jìn)，里面的人不能出，正如千年前優(yōu)曇尊針對鳳氏的那場困局如今又再度上演，只是這一次，再沒有沈家替死遭劫。

破局之法莫過于前后夾擊，須得鳳氏設(shè)法與外援聯(lián)系合作，在某一時刻先后發(fā)動攻擊，這才能夠變守為攻，可這一點暮殘聲能想到，非天尊怎會不算計？

這座島嶼上還有很多活人。

他們有些是前來道賀的修士，有些是潛龍島本來的弟子，更有甚者是在魔族攻占島嶼后從沿海城鎮(zhèn)擄來的無辜百姓，非天尊不阻止群魔開餐，也不許他們斬盡殺絕，就像圈養(yǎng)牲畜般將這些人關(guān)押起來。

暮殘聲在這群人里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其中之一赫然是葉顯榮。

這位的運氣委實不怎么樣，分明是御天皇朝丞相葉衡的嫡長子，家祖是開國勛貴，其父簡在帝心，哪怕文不成武不就也是權(quán)貴之身，死去的庶弟還曾在沈闌夕座下學(xué)藝，想來因這種種關(guān)聯(lián)，此番御飛虹才會派他出使東滄，沒想到先遭魔族半路伏擊，好不容易被鳳氏救上潛龍島，這里又被魔族攻占，他再一次成為了階下囚。

然而，不知這人是否天生心寬，暮殘聲看到他的時候，葉顯榮正抱著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輕聲安慰，而他自己唇瓣干裂，卻把僅有的一點凈水給了正在發(fā)熱的重傷修士。

暮殘聲與他對視了一眼，葉顯榮似有所覺，抬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在看什么？”姬輕瀾回過頭，顯然已經(jīng)不耐，“快些走?！?/br>
“你們留下這些人，是想在玄門來戰(zhàn)時推出去做擋箭牌嗎？”暮殘聲收回目光，“若是如此，干脆現(xiàn)在給他們一個痛快吧?！?/br>
姬輕瀾挑起眉：“你認(rèn)為此法不通？”

“我不知道你對十年前的記憶還存留幾分，至少經(jīng)歷了曇谷之事……”暮殘聲抿了下嘴角，“玄門雖以‘誅邪魔，濟蒼生’為己任，可是很多事情經(jīng)不起比較和取舍?！?/br>
“這話說得……真不像出自玄門修士之口?！奔лp瀾貼近了他，“既然你對神道這般失望，為何不索性棄道入魔，落得逍遙自在呢？”

“神本就不必垂愛世人，命終究還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不曾期盼，何來失望？”暮殘聲凝視著他，“倒是你，墮入魔道與非天尊為伍，當(dāng)真自在過嗎？”

“萬般人有萬般活法，我說服不了你，你也不必試探我?！奔лp瀾自討了沒趣，“走吧。”

這一回，暮殘聲沒有再刻意放慢腳步，他們很快到了中心地區(qū)，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大變樣了。

不到一天，原本矗立在此的棲鳳樓已經(jīng)變成一片廢墟，那些價值不菲的器物都被埋在殘垣斷壁下，沈闌夕站在廢墟前，腳下踩著已經(jīng)斷成兩截的匾額。

潛龍島本是沈家的族地，這里原為中央廣場和祭壇，直到沈家滅族后，寥寥幾名遺孤與這座島嶼一同被鳳氏納入麾下，這才在原地建起棲鳳樓。

無論有心無意，每一個沈家人站在棲鳳樓前，都像是挨了耳光一樣難堪，而沈闌夕在一百年前成為潛龍島掌事，簡直是被不間斷地打了一百年的臉，如今他背叛了鳳氏，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里夷為平地。

非天尊亦在此處，察覺到氣息靠近，轉(zhuǎn)身笑道：“可算是來了?！?/br>
這一回頭，暮殘聲看到他左眼緊閉，臉色微有蒼白，結(jié)合剛才跟姬輕瀾的對話，頓時明白琴遺音究竟干了什么大事，忍不住在心里給他拍手叫好，臉上端得八風(fēng)不動。

“一路走來，風(fēng)景如何？”非天尊對自己的傷勢似乎并不在意，還有閑心說笑。

“潛龍島素來鐘靈毓秀，本該美不勝收，可惜平空多出這許多烏漆嘛黑的渣滓，大煞風(fēng)景?！蹦簹埪曊业揭惶帤堧A，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雙手托腮，“你舍了一只眼睛也要把我留下，總不是為了招待我吧？”

“如果本座想要招攬你呢？”非天尊認(rèn)真地道，“你應(yīng)該明白以自己的身份立場，終有一日會與阿音刀兵相見，必定難得善終，可你若是歸順魔族，這些都不再是顧慮?！?/br>
暮殘聲對他的臉皮嘆為觀止：“尊者莫非是忘了你們已經(jīng)反目成仇？”

“盟約崩毀，不代表最終目的會隨之改變?！狈翘熳鹨庥兴傅氐溃氨咀詾槟阍撝馈麆e無選擇。”

道衍神君與琴遺音，注定要分個你死我活，根本不能共存。

“這一天不會太遠(yuǎn)了，道義與感情你總得選一個，早做考慮為好?！狈翘熳饟廴ニ缟蠅m埃，“現(xiàn)在，來幫個忙吧。”

暮殘聲平復(fù)了下心情：“什么？”

“我要你幫忙斬斷鳳氏與青龍法印的因果線?！?/br>
非天尊說話時，沈闌夕也走了過來，掌心翠芒閃爍過后，青龍法印就出現(xiàn)在暮殘聲面前，他下意識地將白虎之力凝于眼瞳，面前一切都在他眼中呈現(xiàn)黑白色，唯有法印上一道碧綠的線向遠(yuǎn)方延伸出去，這便是鳳氏歷代族長與青龍法印締結(jié)的緣。

與玄武法印不同，青龍法印已經(jīng)在鳳氏一族傳承千年，每代族長皆以心血溫養(yǎng)寶物，由此架構(gòu)起十分緊密的因果聯(lián)系，沈闌夕固然能將青龍法印從鳳靈均體內(nèi)剝離，卻無法抹掉鳳氏千年來的烙印，只要這份緣一日不斷，青龍法印就不會認(rèn)外人為主。

斬斷因果的辦法有二，一是鳳氏血脈斷絕，二是利用能夠斬斷因果的力量。

暮殘聲的飲雪戟熔煉過地骨，本就是殺生不沾因果的利器，更別說他成為了白虎之主，辦成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幫你斬斷因果，然后看著你釋放吞邪淵？”暮殘聲嗤笑，目光尖銳如刀鋒，“魔頭，我稱你一聲尊者，你就真當(dāng)我是走狗？”

非天尊唇角微翹，一隊魔兵押著十個人走了過來，迫使他們成排跪下，其中赫然就有暮殘聲剛才看到的葉顯榮。

“你不是走狗，本座也不是在跟你商量?！狈翘熳鹛鹨恢皇郑澳憔芙^一次，一個人頭就落地，直到你答應(yīng)為止。”

沈闌夕握著青龍法印的手緊了緊，他看著非天尊欲言又止，姬輕瀾臉色微變，顯然這也不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寒光一閃，跪在最左邊的中年修士已經(jīng)身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