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鮮血在風中飛濺如花，魔物們聞到腥味都為之沉醉，非天尊一眼不錯地看著暮殘聲，卻見他死死盯著那片血泊，面無表情，寸步不移。

非天尊輕聲細語：“改變主意了嗎？”

“改了?！蹦簹埪暦畔?lián)晤^的手，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冷金色，“今日你若不殺我，以后我會替他在你身上十倍討回這一刀?！?/br>
“你是寧可見死不救，對嗎？”非天尊一笑，又一顆人頭落地，骨碌碌滾到暮殘聲腳邊。

這十個人不全是修士，其中有些并非心志堅定之輩，他們看到身邊人就像被砍斷的樹木般一個接一個倒下，這種緩緩逼近的恐懼和絕望遠超瞬間降臨的災(zāi)難，跪在左邊第三位的是個年輕婦人，身上并無真元法力，顯然是被抓來的百姓，早已經(jīng)嚇破了膽，此時哭得聲嘶力竭，嚎啕著求暮殘聲救命。

暮殘聲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該為大局犧牲，吞邪淵也好，道魔之爭也罷，修士們或有道義之說，對于這些平民百姓卻太過遙遠，前者身死可說殉道，后者死了卻是家破人亡。

刀鋒迫近婦人后頸，她看到暮殘聲冰冷的臉龐，在絕望中詛咒哭罵，卻逃不過被死亡陰影籠罩，眼看她就要被斬首，一根金線凌空飛來，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將她從刀下拖走。

“大帝，過火了?！鄙蜿@夕一手緊握青龍法印，一手壓在婦人肩上，“區(qū)區(qū)女子，饒她性命吧?！?/br>
非天尊側(cè)過頭：“沈真人，你這是后悔了？”

“沈某人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情，可我們有言在先，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禍及無辜百姓。”沈闌夕漠然開口，目光落在暮殘聲身上，“何況，你不可能逼他妥協(xié)，只會讓他跟你魚死網(wǎng)破?！?/br>
金色法紋不知何時爬上了暮殘聲手背，乍看就像凸顯出來的筋脈，如果剛才沈闌夕沒有出手，暮殘聲這一拳就會轟出去，或許救不了人，卻會跟非天尊當場開殺。

非天尊知道自己心急了，可他不在乎，青龍法印已經(jīng)到手，豈有不用之理？況且，伊蘭左眼被挖，空蟬鏡缺了一面，唯一能在最短時間里修好惡相的唯有青龍法印，哪怕暮殘聲的骨頭硬如頑石，他也要將之打斷碾碎。

場面一時僵持，沈闌夕雖然救了人，卻不會傻到因此跟非天尊翻臉，眼看一場死斗即將爆發(fā)，非天尊忽然又笑了，不僅沒有動手，還示意魔兵押著人退下。

“飲雪君的心性比之十年前，又成長了不少?！彼允州p點眼角，“不過也是，這些人與你萍水相逢，你救他們是慈悲為懷，不救是顧全大局，左右都與你無關(guān)緊要，那么……”

他的笑容陡然一收，冷冷道：“輕瀾，送一根手指給飲雪君做謝師禮?！?/br>
第一百六十七章夙仇

非天尊話音剛落，一截斷指就落在了暮殘聲腳下，快得不容片刻猶豫，骨rou便已分離。

姬輕瀾依舊低頭站在一旁，垂在身側(cè)的右手少了根小指，斷口平滑，滴血不見，仿佛是從栩栩如生的泥人身上切下一塊，若非那在頃刻間慘白下去的臉色，恐怕暮殘聲都要以為他不覺得疼。

暮殘聲面不改色，籠在袖中的手掌悄然緊握成拳。

“十年前，本座在萬鴉谷初見輕瀾，就已心生歡喜，可惜他表面上對本座極盡乖順，背地里陽奉陰違，按照本座的性子，早該處置了他，到底還是舍不得?！狈翘熳鸸雌鸺лp瀾一縷黑發(fā)，如同把玩精致人偶，“本座想要知道，他到底為何留下來，于是對他的行為睜只眼閉只眼，然后……本座發(fā)現(xiàn)，你在他心里才是最特殊的?！?/br>
暮殘聲依舊不言不語。

“他在心里將你看得如師如父，連天劫神罰都敢為你算計，可是本座幾番觀察，確定你對他雖有情義在，卻無因緣牽絆，著實讓本座為他可憐?！狈翘熳鹜衅鸺лp瀾的右手，“于是，當他瀕臨魂散時，本座愿動用伊蘭惡果救他一命，你卻為北極之亂心生遷怒，與他恩斷義絕……飲雪君，你現(xiàn)在看著輕瀾，會感到后悔嗎？”

“是，我后悔了。”暮殘聲一字一頓地道，“早知今日，我當年跳下煉妖爐時就該拉他一起，免教他落在你手里變得不人不鬼?！?/br>
“聽到了嗎？”非天尊松開手，“輕瀾，飲雪君依舊對你不滿，接下來該怎么做？”

姬輕瀾突然向暮殘聲跪了下去，雙膝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在地上，能夠讓在場所有人清晰地聽到膝蓋骨碎裂的聲音。

“魔頭你——”

裂響入耳剎那，暮殘聲腦子里就像被針刺了一般，曾與姬輕瀾相處的畫面如暴雪般紛至沓來，夾雜著無數(shù)熟悉又陌生的細碎畫面，他知道姬輕瀾憑伊蘭惡果成魔，身心都屬于非天尊，早已身負業(yè)障不可回頭，也就絕了手下留情的念想，可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能夠親手給姬輕瀾一個痛快，卻看不得對方被如此踐踏折磨。

非天尊把一個原本明艷鮮活的靈魂裝進瓷偶中，又把這種脆弱的美麗摔碎在面前，比起簡簡單單的取人性命，他更喜歡摧折精神。

暮殘聲緊咬牙關(guān)，眼見非天尊的手落在姬輕瀾頭頂，那遁法詭譎的紅衣男子此時卻一動不動，渾然不顧自己下一刻也許就會身首異處。

他終于忍不下去了，白虎之力在經(jīng)脈間暴漲，撐得骨縫都隱隱作痛，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答應(yīng)他。”

即將爆發(fā)的力量生生止住，暮殘聲喉口一甜，他沒有四下顧盼，借著低頭吐血的工夫快速在心里問道：“卿音？”

沒有回答，似乎剛才只是一個錯覺。

非天尊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姬輕瀾的額發(fā)，笑問：“飲雪君若是還不滿意，讓輕瀾給你磕個頭如何？”

“……住手?！蹦簹埪暽硢〉亻_口，他抬起頭，眼中金色緩緩?fù)嗜ィ涣粝潞抟馀c痛苦交織的黯淡，“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我就為你辦這件事?！?/br>
非天尊伸手將姬輕瀾扶起來，親昵地為他治愈了膝傷，這才笑道：“且說?！?/br>
“第一，把島上的無辜百姓都放回去?！鳖D了頓，暮殘聲指向姬輕瀾，“第二，把他交給我。”

姬輕瀾面露訝色，非天尊唇角笑意漸深：“飲雪君是要親手清理門戶嗎？”

“是又如何？”暮殘聲冷冷道，“就這兩個條件，你做得到嗎？”

“成交。”非天尊喚來一名大天魔，當場命它去辦第一件事，而后反手將姬輕瀾推了過去，“在攻下素心島之前，輕瀾就留在你身邊，至于你要如何處置，本座不過問?！?/br>
姬輕瀾臉上古井無波，仿佛對被當做物件送人這件事毫不在意，暮殘聲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一線猩紅，再細想非天尊話里的漏洞，這人的確交了過來，可自己若是真要動手，以姬輕瀾的性子必得放手一搏，如此一來也不算非天尊違約。

暮殘聲心下冷嘲，向沈闌夕伸出手：“將青龍法印給我?！?/br>
見非天尊頷首，沈闌夕這才把青龍法印遞了過來，寶物甫一入手，暮殘聲就察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