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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隱隱浮動在空氣中的躁動與不安,偏過頭去連看了他好幾眼,最后有些不解和擔(dān)心地問:“怎么了?臉色怎么突然這么差?”問罷又仔細(xì)地打量了下對方,露出絲笑容,輕聲問:“累啦?”林安強自壓住混亂的思緒,暗自輕舒出一口氣,勉強笑著搖了搖頭。隨后卻緊了緊手中悄然握著的手機,似是終于再難耐這教人窒悶的空氣,扯著嘴角又笑了下,緩緩站起身,低聲道:“我……出去走走?!?/br>林母驚訝,“現(xiàn)在?”說著轉(zhuǎn)臉睇了眼電視上才進行到一半的晚會,問:“這大冷天的,聯(lián)歡會不看了?”“……嗯?!绷职草p應(yīng)了聲:“感覺有點悶?!?/br>“……”林母疑惑地又瞄了眼電視上正直播著的一般只有上了年紀(jì)的老人才愛聽的曲目,了然地笑了笑,“行,那去吧,記得早點兒回來,之前看了報紙上登的節(jié)目單,說十點半可有你愛看的小品和魔術(shù)?!?/br>林安聞言靜立了兩秒,微勾了勾嘴角,輕應(yīng)了聲“好?!?,之后轉(zhuǎn)身帶上門,走向了被鄰家燈火映亮的大門。門扉敞開的剎那,盤踞于胸口一整晚的一口氣,似乎終于借著迎面襲來的風(fēng),慢慢順著全身的毛孔流散了出去。林安就在家門前的水泥路上緩步走著,投在燈下的影子隨著腳步的移動,變得忽圓忽扁忽短忽長,一如他此時不住波動的心緒。清河鎮(zhèn)不同于X縣其他鄉(xiāng)鎮(zhèn),一到過年就煙火漫天鞭炮齊飛,相反,或許它在白天里還能熱鬧些,一入夜,便反而靜了下來。因著前些年有人在家門前這塊空地燃放煙花時,把空地前方種的一排樹木和草坪不慎點著,險些引起一場大型火災(zāi),鄉(xiāng)政府和村委便定了規(guī)定,此后不得在居民聚集地,尤其帶綠化的地方燃放煙火,實在想放,也只能集中在指定的某距離田舍五百米開外的一個新建廣場。而林安此刻漫無目的信步而去的方向,便是那片曾經(jīng)是一條河流,而今卻被填平成了一塊球場兼舞場的地方。可不知是為什么,越向那片廣場所在的方位靠近,腳下的步子遍越發(fā)緩了下來,而某份被刻意深壓心底有關(guān)于某個夜晚的記憶,似乎也隨著這份距離的縮進,再次無可避免地從心中升騰起。林安的腳步在這條路的盡頭徹底停了下來。他怔怔望著前方因失去了路燈的指引而隱匿在夜色中輪廓模糊的磚瓦草木,良久,又一次將手機從兜里掏出來,于一片黑暗中按亮了屏幕。只見“丁華”兩個字,依舊悄然無聲地懸掛于收信箱的最頂部,而隨著下移鍵不斷地被敲擊,沉在最末端的另外一個名字,也在十多秒后乍現(xiàn)在了眼前。林安定定地注視著這個名字,不知多久,直至雙眼忽然泛起一陣酸澀,手也在突如其來的震動中微微一抖,一條顯示著發(fā)信人為丁華的短消息再一次涌入。回復(fù)的是三個小時前自己發(fā)送過去的內(nèi)容:和你差不多。兩秒后,又傳過來另一條:剛有點事在忙。吃完了?林安盯著這兩行字看著,好半晌,抬起手指回了過去:嗯。沒幾秒,又被迅速回了過來:這么快。那現(xiàn)在在做什么?和親戚聊天,還是看春晚?林安:……沒有。——在做什么?——有點悶,出去走走。對方?jīng)]再立即回復(fù),又十多分鐘后,忽然發(fā)過來一句少有的帶上了自己名字的話。林安眸光一動。對方問:你想不想看煙火?林安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幾個字,良久,突然在已然模糊了的視線中再難克制般地退出了收件箱,調(diào)出了通訊錄中的號碼,微顫著手指撥了過去。和預(yù)想中的一樣,對方并沒有接聽。通話很快自然掛斷,下一秒,卻又再次被撥通。一遍又一遍,透著難以言喻的壓抑與執(zhí)著。直至不知過去多久,終于在一條只有兩個字,卻飽含著無盡情意的短消息后,回響在聽筒中的那始終冰冷機械的回鈴音,被一道模糊輕淺的呼吸聲所替代。——徐哥。林安抓著手機,感受著不知是從掌心還是機身傳來的guntang溫度,屏息聽了許久,開口啞著嗓子又叫了一聲:“……徐哥?!?/br>一頓,又問:“……是你嗎?!?/br>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回應(yīng),只余沉默悄然在這夜空中擴散。林安亦沒再出聲,只站在通往廣場的轉(zhuǎn)角處,靜靜聽著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的煙花炸開所發(fā)出的模糊聲響,片刻,方略有些沙啞地再度開了口。卻仍是那三個字:“是你嗎……”一頓,又細(xì)微地疾喘一聲,眼眶頃刻漲得發(fā)紅,斷斷續(xù)續(xù)道:“……我……丁哥……丁哥都跟我說了,這一年……”言及此卻有突然哽住,好一會,才似平復(fù)住情緒,竭力維系著鎮(zhèn)靜,輕聲問道:“……都是你,對嗎?”對面依舊沒有回答。林安望著遠(yuǎn)方天邊那被隱隱映亮的一小片夜空,不覺中,喉間已帶上了一絲哽咽,明明下午丁華的那通電話已將事實都交代很清楚,他卻仍然忍不住一遍遍地去確認(rèn),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從下起就凝滯在胸中的迷茫及惶然,順著這一聲接一聲仿若呢喃的追問得到徹底的釋放與消解。“從圖書館開始,到捐款,還有那些短信……都是你……是嗎?”林安喃喃問著,眼眶終于隨著這句話的結(jié)束,從酸澀轉(zhuǎn)為了濕潤,“可你為什么……為什么不……”然而接下去幾個字,卻如同一塊烙鐵,牢牢灼燒在喉間,讓人再發(fā)不出半點聲響。可回應(yīng)他的,仍只有一陣無言的沉默。“……我想見你,徐新?!睌?shù)秒后,林安忽然又輕聲開了口。微顫的語中是少有的堅定。對方依然沒有回答。林安亦不再作聲,只靜靜地等待著,卻隨著時間的流逝,眼底的潮濕在這太過持久的沉寂中,被一股難掩的失落漸漸淹沒。“……想不想看煙火?!?/br>直到又?jǐn)?shù)十秒后,一道闊別已久,卻仍熟悉萬分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自電話中同樣沙啞地響起。然而所說的話卻并非回答對方先前的問題,而只是兀自重復(fù)了遍幾分鐘前自己發(fā)給對方的那條略有些莫名的短信內(nèi)容。林安身體微一顫動,沒有回答。幾秒后,徐新低沉溫柔的聲音再度從聽筒傳入耳中。“……這里距離你家應(yīng)該不遠(yuǎn),想看的話,抬頭?!?/br>林安未及反應(yīng),聞言下意識微揚起了脖頸。天空被照亮的霎那,周遭一切事物都被籠罩在恍如白晝的光芒下,與此同時,一聲充滿了興奮與驚奇的尖叫,也從被圍墻擋住的另一端的廣場上與手機聽筒中同時傳來,振聾發(fā)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