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她一覺起來一定能見到爸爸。

宋遙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沒走，守著周寧馨入睡。

周寧馨無聲地閉好了眼睛，許久之后忽然又睜開，她側頭看向一旁的宋遙，問：“宋老師，六一節(jié)學校的活動，爸爸說他答應了你會去，對嗎？”

宋遙一愣，說：“對?！?/br>
周寧馨：“我希望那天mama也能來。”

宋遙：“寧馨想mama了？”

周寧馨幅度很小地點頭，“有時候會想，但是和以前的想不一樣。周末偶爾爸爸會送我去mama那里，和mama在一起很開心，不過那里還有楊叔叔，還有一個比我還小的弟弟，我有時候覺得……mama已經(jīng)不是我一個人的mama了?！?/br>
“每當爸爸來接我的時候，我才會想我要回家了。”周寧馨澄澈的眼睛在漆黑的房間眨了眨，“所以有時想mama，就像想去游樂園、想去玩具店，是這種想?！?/br>
宋遙在周寧馨童稚而真實的話語中沉默了良久，他給周寧馨掖了掖被角，說：“老師明白你的意思。”

很難說方凌雅對女兒的愛和對自己的愛哪個更多，但她已經(jīng)做出了取舍，也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反悔的機會。

☆、14

夜里十二點左右，周凡站在宋遙家門口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沒有按門鈴。

五分鐘后，宋遙開了門，示意他換鞋進來。

周凡坐在沙發(fā)上，宋遙給他倒了一杯水，“寧馨已經(jīng)睡著了，你現(xiàn)在接她回去嗎？”

“我抱她回去?！敝芊埠韧晁f。

周凡正要站起來，腹中卻不合時宜地傳出一陣“咕?！甭?，周凡登時尷尬地僵在原地。

宋遙輕笑，又把他按回沙發(fā)上坐下，“之前包的餃子冰箱里還凍著不少，我給你下一碗，吃完再走，讓寧馨睡會兒?！?/br>
周凡沒有推卻，坐在沙發(fā)一側注視著宋遙轉進廚房的身形。

宋遙給周凡煮了二十個餃子，以免他一個人坐著吃不自在，就給自己也煮了幾個陪他一起吃。餃子出鍋，宋遙靠在流理臺一回頭，見周凡沉默地坐在飯廳中，單手撐著額頭，另一手滑動著手機屏幕，神情姿態(tài)如同一只溫馴地收起鬃毛的雄獅。

“餃子好了。”宋遙把碗放下，又給周凡裝了一碟辣椒醬，笑說，“上次發(fā)現(xiàn)你都吃完了，看來你夸我做的辣椒醬好吃不是敷衍?！?/br>
周凡也笑：“你做的東西大概很少有不合人口味的?！?/br>
宋遙哈哈一笑，“快要夸過頭了啊。”

兩人一言一語地閑聊，宋遙親近的口吻與閑適的語氣總是令周凡感到非常放松，他不時逗趣的話語讓人不由自主會心一笑，在周凡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朋友中，宋遙無疑是極為特別的。

“對了，學校六一節(jié)的親子活動定在了5月31號上午，”宋遙對周凡促狹地笑了，“寧馨說你已經(jīng)答應我要去參加了，記得準時來?！?/br>
周凡：“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提醒?！?/br>
宋遙想到周寧馨晚上的那些話，還是問：“寧馨mama會來嗎？那天她有個合唱節(jié)目，可能希望你們都能來看她。”

周凡：“……我和她mama打過電話，她說有時間就會來?！?/br>
這個話題很快中斷，宋遙又聊到了一些學校里其他的事，說笑著和周凡吐槽了不少學生們做出的千奇百怪的事，以及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周凡：“你對待孩子很有耐心。”

宋遙擺手，“耐心都是磨出來的，成天對著一群小搗蛋鬼想沒有耐心都難，有時候真被他們氣個仰倒，不過過后再想想又挺可樂的?！?/br>
周凡：“有被氣到想辭職嗎？”

“這話我們辦公室的老師們好像每天都在說，”宋遙聽著便笑了，“但也只是嘴上抱怨兩句，一打鈴該上課的繼續(xù)去上課?！?/br>
宋遙又說：“教師的工資不高，圖錢圖不上，謀名謀利也遠得很。既然選了這一行，不說什么桃李滿天下，至少能教一個是一個，平平凡凡長大成人，別做危害社會的事。”

周凡端詳著他，說：“好的老師都是你這樣嗎，說話總是很有道理，又通俗得教人一聽就明白。”

宋遙對上周凡誠然一片的雙眼，輕輕地笑說：“為人師表，職責所在?！?/br>
周凡不是個多話的人，大多時候只是一個寡言的聽眾，可與宋遙交談時卻不經(jīng)意會主動地問一些問題，仿佛不太希望對話很快就終止。

宋遙說話時的聲音干凈輕快，字正腔圓中會帶著一些南方細軟的口音，音調、語氣都很溫和，正如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不溫不火，像和風細雨。周凡不禁想：按宋遙這么討人喜歡的性格，他身邊的朋友、親人大概無一不愿意親近他。

……

一頓夜宵結束，周凡自覺就去廚房洗碗，宋遙頗感困倦地倚在沙發(fā)上，打了個哈欠。

周凡洗好碗出來，宋遙幫他打開客房的門，周凡雙手抱起已睡得迷迷瞪瞪的周寧馨，走到玄關換鞋，宋遙找了一件自己的風衣外套蓋在周寧馨身上。

周凡低語，“下次帶給你?！?/br>
宋遙點頭，送他們到電梯門口，輕聲說：“趕緊回去休息?！?/br>
“你也是。”周凡說，又補充一句，“你包的水餃很好吃?！?/br>
宋遙對他笑，又揮了揮手，直到電梯門再次閉合他才轉身回家。

入夏后的天氣在蟄伏的燥熱中陰晴忽轉，厚重的衣裝盡數(shù)被輕薄的長袖、短袖所代替，日歷刷拉拉地翻過去，學校六一節(jié)的親子活動如期而至。

活動當天是周六，周寧馨穿著純白的襯衣、長襪，黑色的百褶裙，直到周凡喊她出門的前一刻還在緊張地照鏡子，坐在副駕上仍舊小聲地哼著等會兒要表演的合唱曲目。

等到周凡停好車，牽著周寧馨走入校園，她才扯扯周凡的手，仰頭問：“爸爸，mama什么時候來？”

周凡遞給她手機，示意周寧馨自己給方凌雅打電話。周寧馨熟練地摁了一串號碼，等了許久對面才接通，周凡眼見周寧馨興奮的笑臉慢慢凝固，話說到最后已有些失落。

“我知道了……mama拜拜?！敝軐庈皰炝穗娫?。

周凡看著她。

周寧馨說：“mama說她有點事，沒那么快來……”

周凡收起手機，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沒關系，我們先進去，其他同學在等你了?！?/br>
走入校內的劇場，一片人聲喧嘩，周凡領著周寧馨朝后臺的方向去，很快周寧馨就看見了她的同學們和音樂老師，一溜煙跑了過去。

周凡凝望著周寧馨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幕布之后，他轉過身，不期然在人群中與一身西裝革履的宋遙對上了視線。

宋遙從鬧哄哄的臺上走下來，走到周凡身邊，同他打招呼。

周凡打量著宋遙，問：“老師也要表演節(jié)目？”

宋遙答：“沒，我報個幕，客串一下主持?！?/br>
今天的宋遙和周凡以往見到的都不相同，白色西服套裝、黑色領結，頭發(fā)上打過發(fā)蠟，抓了抓劉海，一改溫和有禮，很有幾分張揚帥氣。

注意到周凡的視線，宋遙說：“第一次見我這么穿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