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眉眼之間凄凄慘慘神色難掩，抬臂裝模作樣地拭了拭眼角：“臣之愛妻慘死大理寺牢房，更是尸骨無存，臣這些時日夜不能寐，每每入夜深陷夢魘，只見珩蕭死不瞑目求臣替他求個公道?！?/br>
這拙劣的演技……

就連安在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可明明知道陸綏今日進(jìn)宮明顯就是沒事找茬，祈帝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暗自吃了這個啞巴虧。

陸綏今日進(jìn)宮，并非孤身一人來——三十六路汝陽王府護(hù)衛(wèi)一路護(hù)送，黑漆烏沉木打造的一口棺材被小廝小心抬著，陸綏一人領(lǐng)著長長的隊伍從汝陽王府出發(fā)，浩浩蕩蕩走過長安街道，引來不少百姓駐足觀望。

宣正門他入不得，便從側(cè)門進(jìn)。

守衛(wèi)不敢放行，互相對視幾眼，硬著頭皮攔下了一行人：“殿下，陛下只召見殿下一人，求殿下不要為難小的們。”

言下之意就是只允許陸綏一人進(jìn)去，身后的棺材進(jìn)不去。

陸綏只想同祈帝過不去，自然不會為難他們，只反問道：“如此，是只要本世子一人進(jìn)宮嘍？”

守衛(wèi)們點(diǎn)頭如小雞啄米，不安地看了看他身后長長的隊伍，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

陸綏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道：“自然，本世子亦不能抗旨不遵?！彼D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對著身后的小廝開口道：“都聽清楚了吧，務(wù)必要把本世子安安全全送到金龍殿，莫要誤了陛下的興致?！?/br>
只見他話畢，旋身一腳踏上靈車的臺階，足尖一點(diǎn)，徑直落在了漆黑的棺材旁。

漆黑的棺材，潔白的素衣——黑與白涇渭分明卻又交融繾綣。

陸綏一雙手緩緩撫上棺材蓋上鎏金色的紋路，雖然明知都是假的，他還是覺得心中一痛，動作間輕柔地如同觸摸戀人柔軟的長發(fā)。

未經(jīng)處理的烏沉木香氣過于濃烈，但陸綏還是從中分辨出了幾分珩蕭身上獨(dú)有的味道。

淡雅，冷冽，明凈，統(tǒng)統(tǒng)在珩蕭的身上淋漓盡顯。

自母妃死后，陸綏從來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會有軟肋，會有了后顧之憂?？芍钡脚c珩蕭有了前世今生的千絲萬縷，他突然覺得生命中的陰差陽錯，都是命中注定。

他只有傍著珩蕭，方不至于難過。

陸綏一言不發(fā)地盯著這一口棺材，突然伸手掀開了棺材蓋，而后一腳踏了進(jìn)去，眾目睽睽之下，他掃視了一周，緩緩躺了進(jìn)去。

天地之間一片寂寥，只有陸綏的聲音響徹了霄漢。

“合棺，起！”

四周的小廝聽到陸綏的命令，又緩緩將棺材蓋合上，而后起棺，帶著陸綏和他的珩蕭從側(cè)門走到金龍殿前，這一次，門口的守衛(wèi)沒人再有資格去阻攔。

棺蓋再次打開的那一瞬間，陸綏緩緩睜開了眼，他明明意識清明，卻像是一場荒唐大夢方醒。

敗了上一世，悟了這一世。

陽光依舊明媚，白云一樣舒展，細(xì)雪俏生生點(diǎn)綴枝頭，這個冬天還未過去，一如往日舊模樣。綿綿一場春風(fēng)未至，料峭的寒風(fēng)依舊囂張地張牙舞爪。

陸綏再度踏出棺材，故人已死。

他將手掌貼于心臟，感受到了那里強(qiáng)烈的跳動，恍了下神，然后才開口，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珩蕭，我同你爛在一處，他日史書功過一筆，你我同赴?！?/br>
他日史書功過一筆，你我同赴。

祈帝近日精神不大好，全靠藥丸吊著才沒有倒下去，現(xiàn)下陸綏倒是來了，他的頭也疼了。

和什么樣子的人打交道最累？當(dāng)然是和流氓打交道最累。

多少年了，皇室的子孫哪個不是謙謙君子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讓他收拾，可偏偏陸綏這個人，不僅流氓，還不要臉。

劫重犯，燒牢房，囚禁官員，咄咄逼人，來面圣就面圣，還帶著口棺材招搖撞市，搞得滿城風(fēng)雨。明明是自己劫走了人，現(xiàn)如今竟然來問他討死人的債。

“溫庭弈本就是煞星轉(zhuǎn)世，有禍國之命格，難逃一死?！逼淼鄣_口，既然不能和陸綏徹底翻臉，只避能而不談他劫獄的事，將一切都推脫到煞星身份上。

陸綏低頭沉默，未置一詞。

祈帝半睜著眼看他，知道今日是不能奈何他，松口道：“你為一個禍國煞星同朕置氣，私囚朝廷命官，以下犯上，早該治罪。朕念汝陽王只有你一子，汝陽王一脈不可斷，且寬恕你今日之事，若再敢胡言亂語，朕必當(dāng)治罪。”

言下之意就是還不快滾，朕饒你一條狗命。

只是祈帝愿意放過陸綏了，陸綏本人反而不樂意了。

“陛下口口聲聲說珩蕭是煞星轉(zhuǎn)世，單憑一人言語便定珩蕭死罪，讓臣實在難以信服，也令珩蕭怨氣難消。”

“太后和皇后雙雙出事，魯國公幼女也無辜被他連累，甚至當(dāng)時在壽康宮里，那么多雙眼睛看著，是他的煞氣催動法陣燒死了那兩個宮女，你言朕誣陷溫庭弈？”祈帝回道。

陸綏趁機(jī)開口：“那依陛下所言，只要臣可以證實這些諸多現(xiàn)象非是天意而在人為，便可證明珩蕭清白?！?/br>
未等祈帝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意思，陸綏再度磕下一個頭，淡淡道：“那臣便遵旨，勢必查出此事前后因果，還臣愛妻清白，也還陛下英明。”

祈帝心知被他擺了一道，臉色突然就變了。

陸綏抬頭當(dāng)做睜眼瞎，對著上座勾唇一笑：“臣謝主隆恩?！?/br>
而就在陸綏同祈帝商談時，大理寺那邊也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消失了數(shù)日的大理寺丞突然回來了，還帶了一個面癱的貼身侍衛(wèi)。旁人問他究竟去了何處，他只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開口道：“喝茶。”

喝茶？去汝陽王府喝茶？！

眾人一陣懵，看他活蹦亂跳的姿態(tài)瘋癲至極，活脫脫一個瘋子。

他們來還想著長官回來了若是陛下追究大理寺的責(zé)任，可以有人出去頂罪，如今回來一個瘋子，眾人的如意算盤落空，登時又氣又憂，統(tǒng)統(tǒng)做鳥獸散。

等大理寺的大大小小官員散的差不多了，花小樓也把這里大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陸邈伸手拽住他，提醒他干正事。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br>
花小樓停下胡鬧，叫了個小廝去取大理寺牢房的獄卒名單，將溫庭弈入獄后負(fù)責(zé)看守他的看守名單謄抄到了一張紙條上。

“你說陸綏要這些人的名字做什么，那晚明明已經(jīng)一把火燒個干凈了?！被ㄐ且еP不清不楚地開口。

陸邈低頭將紙條折好，想了一想才道：“牢里的守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