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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壺澆花,他幾次想走進去,但又不知該跟阿秀說什么。阿秀在花房中剪花枝,長辮子在她胸前一晃一晃,她一枝枝剪下花梗,全插進紙花籃中,紅的黃的,滿滿一捧。她偶爾停下動作,往玻璃花房外面望一望,不知在看什么,但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又專心挑起花來,剪下開得最大的一朵,放進籃子里。竹輪椅滾到霍震燁身后,霍震燁轉(zhuǎn)過身,他問白準:“那只血蝶為什么會襲擊許彥文?白陽不是還要靠他來威脅阿秀嗎?”白準哼笑一聲:“他快不行了?!辈艜刂撇蛔∷斓哪切┬拔?。那他就會更瘋狂,霍震燁沒給白陽喘息的機會,他把阿坤從班房里撈出來,又把白陽的藏身的地點,告訴了四門主。白陽又一次人去樓空,銷聲匿跡。“咱們要不懸賞吧?!被粽馃畎櫭?,他總覺得白陽不會這么走了,“我出二十根金條,請青幫的黃老板當中間人。”白陽投靠了日本人,黃老板不愿意輕易得罪日本人,但他肯當個中間人,替霍震燁把風放出去。一塊銀洋就能買地痞流氓殺人越貨,何況二十根金條。白準搖頭:“現(xiàn)在不行。”師父的骨還在白陽身上。“你有什么辦法?”霍震燁問他。白準取出一張紙箋,霍震燁打開掃了一眼:“你要跟白陽斗紙?”“不錯?!彼Σ粷抛尠⑿銓⒂嬀陀嫿咏钻?,是想智取。既然他精神恢復,那就力克,把這紙糊的東西拍在地上,燒了他的皮。“可他躲著,這東西要怎么送給他?”霍震燁看了看正在梳毛的阿啾,阿啾腦袋一抬,黑豆眼看了眼霍震燁,毛絨絨的身子一轉(zhuǎn)過去,用屁股對著他們。它才不干呢,它是黃雀,又不是信鴿。白準看了霍震燁一眼,似笑非笑道:“還能怎么送,登報啊。”這不是他霍七少的拿手好戲嗎?霍震燁一噎,他摸摸鼻子:“我現(xiàn)在就送去報社,看看明天能不能登出來。”第二日各大報紙都登了一則廣告。白紙黑字占據(jù)整個版面,上面只有一行字。南郊厲鬼壇斗紙。黑衣女將報紙帶回去給白陽,白陽一看就笑,剛扯動臉皮,“噗”一聲輕響,他臉上的皮破了。黑衣女低下頭去,不看主人狼狽的模樣。白陽已經(jīng)不能出門,他身上的白斑越來越多,就算戴著帽子,裹住圍巾,也能遮掩不住,就像得了皮膚病。他一把扔掉報紙,剛要發(fā)怒,又抑制住了。“去,給我找個活人來?!?/br>黑衣女躬身點頭,她面如表情的退出房間,輕車熟路的跑到長三堂子,她沒進那些院墻,找了一處暗巷站著。長三堂子是高等娼院,還有二等三等的,站在巷子里的,幾乎都是年老色衰,被趕出來的。沒有別的本事,只好賣得賤些,這里的男人往來最多,也最容易受引誘。不到片刻就有人上前問價,黑衣女從紗帽下抬頭看著那個男人,上下打量他,胖得流油,胖子的皮膚才更柔軟更有油脂。她將這男人帶回去。男人跟著她走了幾步,就迷失神智,走到屋中,自己爬上桌子,躺在剃刀邊。他腦中的自己正在快活,嘿嘿直笑,嘴角淌著口水。白陽一看就怒:“不中用的東西!”這胖子長得像蒸豬頭,怎么配把皮披在他的骨頭上!他早將白琪的骨當作是自己的,十分挑剔人皮的來源。黑衣女低下頭,“胖子的皮好剝?!?/br>白陽克制住怒火,確實也沒法挑選,胖一些也好,多裁下來的皮,還能打打補丁。他一刀下去,那胖子疼醒過來,手腳在桌上撲騰:“你是誰!你要干什么?”刀縫極細,這么一刀也只沁出些血珠來,胖子并不感覺有多疼,他掄起胳膊要打白陽,一拳只揮落了白陽的帽子。露出他遮在陰影中的,滿是白斑的臉。白陽臉皮扯動,皮又破一塊,胖子瞪大了眼,就見人皮中露出人骨骷髏。“別動?!?/br>胖子又驚又懼,暈了過去,褲里氤出一灘黃水。白陽一手掩住口鼻,剝下整張皮,把人皮晾起來備用,走到鏡子前,就用剛才的剝皮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人骨從皮中鉆出來。一副骨頭架子站在那里,在心口處一團綠色火焰,像心臟一樣緩緩跳動。白骨手指鋪開人皮,捻起畫筆,在人皮上描描畫畫,眼睛眉毛全改成白陽的模樣。接著黑衣女兩手拎起那張畫好的人皮,像件衣服那樣,套在骨架上。白陽重新走到鏡前,他雖不滿意,但總比破洞的要強。他給自己穿上長衫,仔細疊起袖口,扣上扣子,吩咐黑衣女:“把那口紅棺抬到南郊?!?/br>黑衣女倏然抬頭,又低垂眼瞼,“是,主人?!?/br>118紅棺白陽身上這張新皮是倉促間剝下,他雖“穿”在骨上,還不適應,手足動起來有些僵硬。他從鏡中瞥了黑衣女一眼,倨傲道:“放心吧,答應你的我沒忘,會如你愿的。”黑衣女依舊沉默,但她對白陽深深鞠躬行禮,“多謝主人”,說完退出屋子,繞過窄廊,推開自己的屋門。屋內(nèi)纖塵不染,床桌柜子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床帳上繡著紫藤葡萄,鏡臺前的花瓶中還插著幾朵紅黃小花。這些花原來開在墻角,被她摘來擺在屋里。床下躺著一具紅棺,黑衣女掀下紗帽,從床底把棺材拖了出來。她沒有立即打開棺蓋,反而站到鏡子前,脫掉了黑色長袍,換上一件白底碎花的紙旗袍。這才轉(zhuǎn)身打開棺蓋,半跪在地上,凝望棺底,輕輕一笑。棺中擺放的根本不能算人,像是一團燒黑了的焦土,在棺中拼出人形。女人探頭入棺,嘴唇虛空吻上她的愛人,她對白陽唯命是從,當倀鬼當了這么久,終于就要等到這一天了。白準坐在燈前細磨竹骨,將竹骨磨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