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辦理退學(xué)手續(xù)，接著到年段辦公室與各科的老師道別。最關(guān)心他的英語老師再三確認(rèn)：“真的不辦休學(xué)嗎？退學(xué)后就沒有退路了?！?/br>
“不用?！痹S子航搖搖頭，很感謝一直幫助自己的老師，他將手里的大紅袍禮盒放在老師的桌子角落，咧嘴一笑，“以后還要麻煩老師幫我寫推薦信啦！”

回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空無一人，昨晚他和爸爸一起請大家在外面吃了一頓散伙飯，小五竟然抹了幾滴眼淚：“你要是走了，都沒人早起給我?guī)г顼埩?。?/br>
一點(diǎn)點(diǎn)搬空屬于自己的東西時難免傷感，打包好所有被褥和個人物品，床和書桌全都清空。他在奈城留下的痕跡一點(diǎn)點(diǎn)被清除，只剩下姚戈家里的那一部分。

姚戈聽見霞月姨在樓下喊他，從二樓的走廊探出頭：“姨，怎么了？”

“你看誰來啦！”季霞月開心地張羅開了，“你媽想你，不說一聲就來了，我趕緊去后院摘點(diǎn)菜，你來幫你mama拿行李到她房間去?！?/br>
在外人面前，姚戈和楊亦雯的關(guān)系一直不痛不癢地維持著，平日里都靠著趙豐年和姚戈聯(lián)絡(luò)為主。這會兒見了楊亦雯，姚戈不冷不熱地喊了一聲媽，就提過行李一聲不吭。

往常，楊亦雯總是在估量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鬧僵到這個地步值不值得，自己的心會不會痛，她想著時間是最好的緩和劑，自己受得住他的冷淡，總有一天姚戈會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但是現(xiàn)在，她看著眼前的姚戈，開始想，他有多難過，他快樂嗎，他要怎么熬過這么長時間。

姚戈不知道他媽突然過來做什么，估計(jì)是出差順便過來的，他沒興趣知道。

“你好好休息吧?！币Ω攴畔滦欣?，準(zhǔn)備出去。

“小戈?！睏钜圉┖白∷?，拍了一下椅子示意他坐，“我們聊聊?！?/br>
姚戈心里不耐，沒什么想和她聊的，但還是坐下了。

“還習(xí)慣嗎？”

“習(xí)慣?！?/br>
“夏令營好玩嗎？”

“還行。”

“智齒還痛嗎？”

“不痛?！?/br>
楊亦雯看著姚戈，他與她說話時眉目間多了一絲戾氣，彰顯著他的不快。

“對不起。”

“沒關(guān)……”一句條件反射的“沒關(guān)系”還沒說完，姚戈不明所以地偏了偏頭，改口問道，“什么？”

哪怕是問句，他的眼神還是很快地落在別處，不與楊亦雯對視。他們坐得這么近，卻像兩個不相熟的人一樣各有各的局促和拘束。楊亦雯很久沒有仔細(xì)看過姚戈，即使有機(jī)會在視頻里匆忙見上一面，鏡頭總是被移開。

姚戈不快樂。是自己的原因。她總是將他的情緒看得很輕，對他苛刻又冷情，隨意替他做決定。

姚戈感受到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坐針氈。

“就是，”楊亦雯看著他冷眉冷眼的側(cè)臉，自嘲地提了提嘴角，“mama對不起你，要給你道歉。讓你受苦了?！?/br>
她斂了笑意，誠懇地低頭退讓：“以后你和許子航的事情，你自己決定?！?/br>
說完后，她要去拉姚戈的手，卻被他猛地甩開了，僵持在空中。

姚戈身上的每一寸肌rou都開始緊繃，從楊亦雯說對不起開始，他的防御系統(tǒng)就自動開啟，他寧愿讓時間停駐也不想聽這些諷刺的自白。

為什么要和他道歉？如果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可以抵消一切，那他那些掙扎和苦楚算什么，又有誰能體諒補(bǔ)償？姚戈用力握著拳頭，守住自己因?yàn)樗龓拙湓挾醣浪姆谰€。

楊亦雯料到三言兩語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但還是心生黯然，她收回手，垂眼低聲說道：“我之前做錯了?，F(xiàn)在只希望你快樂一點(diǎn)?！?/br>
太遲了，姚戈的背抵在桌子邊緣，想著，太遲了。他渴望有支撐的時候卻一踏成空，原本就未好全的傷疤現(xiàn)在重新被撕開，血淋淋地糊一臉，那時候的痛苦早就輪回千萬次，還大言不慚說什么希望他快樂。

楊亦雯沒有指望他們能達(dá)成什么和解，但親眼目睹姚戈的冷淡還是讓她有些許難堪，沉悶的空氣從窗外透進(jìn)來，壓在她背上。她不好受，真的不好受。她和姚戈早就在漫長的歲月中將彼此推遠(yuǎn)，矛盾只不過選了一個節(jié)點(diǎn)爆發(fā)。

姚戈咬住唇rou，強(qiáng)迫自己的余光不要去關(guān)注她，他懊惱自己還是見不得她這樣神傷。正在心里掙扎著要不要這時候出去，就聽見楊亦雯說：“如果不是許子航，我不會在這里和你說這些?！?/br>
“沒想到他會有勇氣告訴他父母你們的事，更沒想到他會為了和你在一起選擇退學(xué)?！?/br>
楊亦雯的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想到她在家門口攔下許子航的那個傍晚，自己高高在上說著難聽的話想要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最終卻是她被他震撼到主動想要讓步。

她不以為然于他的少不更事，卻忘了唯有年輕才會為了感情做這樣不計(jì)成本的傻事。

“小戈，你長大了，是mama一直不相信你有好好長大?！?/br>
楊亦雯的手這一次順利地搭到姚戈頭上，她一時之間竟然有點(diǎn)受寵若驚，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這一觸碰是夢幻泡影。

姚戈呆愣地坐在那里，連楊亦雯的手過來時都忘了躲。他將楊亦雯剛剛說的那兩句話反復(fù)確認(rèn)，還是不敢相信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許子航告訴了他爸媽我們的事，還為了和我在一起退學(xué)了？”姚戈在進(jìn)這個房間后，第一次正眼面對楊亦雯，“你剛剛是這么說的嗎？”

“嗯。他mama來找我談過了?！睏钜圉┮娝桓被瓴皇厣岬哪?，暗自驚訝他的不知情。

姚戈不言語，兩人靜坐片刻，他站起身，面上又恢復(fù)了冷淡。楊亦雯見他要出去，沒有再攔，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

走到門口的人又停下，偏過頭語氣生硬道：“你不需要道歉。我早就忘了?！?/br>
他們之間彼此彼此，不存在誰的虧欠多一點(diǎn)。

姚戈一回到房間就關(guān)上門，終于可以卸下防備，讓情緒出來透透氣。他暫時還不想去整理與楊亦雯的那團(tuán)亂麻，日積月累的渾濁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過濾完全的。

他走到桌前，手指搭在玻璃板下壓著的照片上。

上次他們爭吵，那人說害怕父母失望。既然怕他們失望，為什么坦白一切叫他們傷心？明明說自己讓他喘不過氣，做什么為了他退學(xué)？既然沒有想放棄，又為何一整個月都悶聲不響？

原來這就是被瞞著的感覺，姚戈有點(diǎn)難受。他們之間到底是哪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