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輕輕劃過自己的嘴唇，卻輕而易舉地劃開了一道血痕，血珠子滴在他過分長的指甲上。

他忽然又說：“還是說，你覺得你比我們都瘋？”

這句話似乎對張曦涵來說很刺激，她驀地瞪大了眼睛，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微晃了晃身體，似乎差點(diǎn)就要摔下椅子，引得邊上人輕呼一聲，連忙伸手拖住她。

“沒事吧？！”張宇銘低聲問道。

“……沒事?！睆堦睾厣瘢瑩u頭，看向陳鶴寧。

她用力抿了抿本就沒什么血色的嘴唇，啞聲反問道，“誰說的準(zhǔn)呢？”

“說的也是?！标慂Q寧咧開一個有些夸張的笑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像是在附和贊同張曦涵的回答。

陳鶴寧繼續(xù)說下去。

“集中營里總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死去，有的是豬佬，有的是獵戶，活下來的人總把這些死亡歸咎于自殺或是意外，哪怕我無比詳盡地向他們解釋了當(dāng)時事發(fā)的真實(shí)情況，甚至還嘗試著還原了一部分場景，可仍舊沒人相信。”

“雖然他們并沒有說，但是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們在怕我，也怕我描述給他們聽的那些場景。”

“現(xiàn)在這些人喊我是瘋子，其實(shí)這個叫法算得上是溫和了，在我年幼的時候，那些人私下里管我叫瘟疫，就連我的父母也逐漸疏遠(yuǎn)我、懼怕我，因?yàn)榈参艺f的，都會發(fā)生?！?/br>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那一次成功逃亡的豬佬出現(xiàn)?！?/br>
“那次我病得很嚴(yán)重，足足躺在床上三天。我沒力氣下來，高燒不退，可沒人照顧我。在高燒不斷的時候，我模糊聽見我的父母在竊竊私語，他們似乎擔(dān)心我會就此死去，又似乎為此松了口氣?！?/br>
“于是我就明白了，沒有人期望我活下來。光是我活著這一點(diǎn)，似乎就帶給人不愉快，甚至是恐慌。”

陳鶴寧臉上露出夸張的悲傷表情，可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從沒有放下來過，他看著幾個年輕人說道：“說實(shí)話，我很傷心，于是我決定更要活下去?！?/br>
“這個世界上，能帶給大家愉快的人太多了，但天生就能讓人恐慌的，實(shí)在少見，顯然，我太重要了。”

幾個年輕人齊刷刷一噎，這個邏輯該是這樣的？

顯然江一鳴也有些意外聽見這樣的結(jié)論，臉上露出兩分不知道該做什么評價的無語。

【哈哈哈哈這個臺詞劇本誰寫的？是個人才??！能把江爺噎到無言以對的，絕對是獨(dú)一份！】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難得見到鳴鳴這個樣子！我截圖了！】

【姐妹分享一下！】

彈幕上為陳鶴寧笑倒一片的大有人在，剛才營造出來的氛圍，似乎眨眼就被戳破了。

陳鶴寧又開口：“老天爺也是站在我這一邊的，所有人都死了，唯獨(dú)我還活下來。我熬過了病魔，成為獵戶里的幸存者。”

“我擁有這幢別墅。我將它改建。但同時，我又將這里原有的一切都保留，把這里的痕跡，全都一一封存在墻壁里，渴望著向路過這里的所有住客，講述曾經(jīng)發(fā)生在這里的故事?！?/br>
“等等，你是這幢別墅的主人？！”張涵玉一愣，明明那個前臺說這個人只是個久住在這兒、付了房費(fèi)的瘋子。

“噓——知道這個的人可不多。畢竟在大部分人眼里，我只是個瘋子。”陳鶴寧笑。

“好了，我還有很多故事，但是按照約定，下一個該你來講了。小丫頭，你準(zhǔn)備好了嗎？”他看向張涵玉，詢問道。

張涵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jī)，手機(jī)仍舊是黑乎乎的一片，沒有絲毫發(fā)來劇本的意思。

張涵玉有些緊張，手掌心都在出汗，有種如果講不出故事，就會發(fā)生很糟糕事情的奇怪預(yù)感。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等、等一下，我想想?！?/br>
陳鶴寧微微挑起眉頭，看著她，聲音里充斥著滿滿惡意：“如果沒有故事的話，那你就是在騙我的故事了，沒有人可以騙我講故事，你得付出代價?！?/br>
張涵玉一聽，仿佛剛才所有的不安都得到了驗(yàn)證，她臉上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求助似的看向江一鳴，無聲地懇求幫忙。

江一鳴頓了頓，剛要開口，卻聽見那人忽然插話：“嗯哼？不可以插隊講故事。一個一個，按著我給你們排好的順序來?！?/br>
張涵玉死心，她用力按手機(jī)，嘴里小聲不停地祈禱：“快出來啊、快出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就在陳鶴寧開始倒數(shù)的時候，邊上張宇銘忽然叫起來：“誒曦涵的手機(jī)亮了！等等，這不是涵玉的手機(jī)嗎？你們倆是不是拿錯手機(jī)了??？”

“可能是！”張涵玉松口氣，連忙把手機(jī)要回來：“我有故事了！我有故事了！”

就在她開口的同時，換到張曦涵手里的那個手機(jī)，忽然也跟著亮了起來，卻又和方夏、張涵玉的不太一樣，她的手機(jī)屏幕上出現(xiàn)開機(jī)的初始畫面，白底的黑色蘋果停留在頁面上。

幾秒后，忽然整個屏幕全都變成了黑色，卻不是那種黑屏的模樣，反而像是一張潦草的涂鴉，只是全畫成了黑色。

方夏稀奇地拿過張曦涵的手機(jī)，仔細(xì)地看，他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一樣叫起來：“誒！不只是黑色！這上面還畫了一個人！？等等，下面……下面好像還有一團(tuán)團(tuán)紅色？那是什么東西？”

盯著直播間、看實(shí)時情況的節(jié)目組一頭霧水，只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脫離他們的想象了。

倒是道具組組長江林，盯著監(jiān)控屏上的畫面，一時間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遲疑，最后他快步離開房車，跑進(jìn)休憩的小木屋里。

小木屋里，黃小波躺在木床上，大睜著眼睛，雙手橫握在胸前，一動不動地躺著。

江林見到黃小波這個樣子，納悶又疑惑：“你這是在干什么？”

“我……我……在為他們……祈禱。”黃小波小聲而斷續(xù)地說道。

江林一頓，心慌意亂，他走到書桌前，就看見書桌上果然還是攤滿了黃小波先前畫的那些東西。

他拿起一張，對著臺燈照。

紙上乍一看，好像只有一片用黑色蠟筆涂抹開來的黑，但是細(xì)看卻又能看見隱約有兩條鉛筆勾出的線，像是一條走廊。

在兩條線的盡頭角落里，有一個戴著帽子的人的背影，那人趴在墻壁上，像是在摸索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摁在上頭，動彈不得。

在稿紙的底部，是暗紅色的蠟筆暈開一片片的紅色，和漆黑蠟筆混在一塊兒，幾乎不顯。

這簡直和張曦涵手機(jī)屏幕上的東西一模一樣！

江林倒吸了口氣，再結(jié)合剛才黃小波的話，一股寒氣竄上江林的后頸，他猛地打了個哆嗦，連忙揣著稿紙轉(zhuǎn)身打算去找人商量。

他一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