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輕輕按住，回過頭，就見盛珉鷗已來到我們身邊。

他張開雙臂，攬住我的同時，另一只手像對待小嬰兒那樣，輕柔拍撫著我媽的脊背，也拍著我的手。

“別怕，你還有我們。”他低低地，不知在和誰說。

我媽那時候情緒激動，聽沒聽進(jìn)去我不知道，但彼時彼刻，這句話的確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十幾年后，差不多的案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盛珉鷗的律所，被他選中。我不知道當(dāng)年他是否也有不甘，也感到憤恨，但他去二存一，獨(dú)獨(dú)留下這案子，應(yīng)該也是介意的吧。

下午我感到有些累，畢竟昨晚也沒有好好休息，只在盛珉鷗家客廳的地毯上瞇了兩小時，光閉眼沒睡著，就在律師會客室的沙發(fā)上打起盹兒。

昏昏沉沉睡到一半，忽然會客室的門被推開，我從淺眠中醒來，見前臺領(lǐng)著一大一小，一名三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小女孩立在門口。

“呀！陸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休息。”前臺見我被吵醒，連忙歉意道。

我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沒事，是我占你們地方了，你要用盡管用，我去別處呆著就好。”

前臺退后看了眼門外某個方向，過了會兒又看向我道：“不用不用，這兩位客人就是暫時待一會兒，盛律師那邊有空了就立馬要見他們的?！?/br>
她讓女人與孩子先坐一下，之后便出門去為兩人倒水。

女人神態(tài)疲憊，臉色憔悴，衣服上有著明顯的折痕和一些污漬，瞧著心事重重的樣子。小女孩則一直緊緊挨在她身旁，狀態(tài)雖然要好一些，但眉宇間始終籠著一層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郁色，看人也總是怯怯的。

女人沖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在我對面坐下。

“娜娜，你看底下樓房多小??？好不好看？我們?nèi)タ纯春貌缓茫俊彼噲D調(diào)動小女孩的情緒，可女孩對新鮮事物絲毫不感興趣，只是緊緊靠著她，幾乎要縮進(jìn)她懷里。

女人有些無奈，不知為何長長嘆了口氣，眼睛有些紅。

“孩子幾歲了？”我出聲問道。

女人一愣，看向我，努力擠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六歲，明年該上學(xué)了?！?/br>
“是叫娜娜嗎？”

女人點(diǎn)點(diǎn)頭：“是，大名許娜，小名娜娜?！?/br>
我將語氣迅速切換到輕快的頻道：“娜娜，叔叔給你變個魔術(shù)好不好？”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巾，拉了拉身上外套，蓋在兩手上，道，“這個魔術(shù)我一般人不隨便給人表演的，今天看到你這么可愛的小姑娘才破例一次，你可別眨眼啊?！?/br>
許娜仍是不言不語，緊挨著mama，眼神卻好奇起來。

我搗鼓著手上那兩張紙巾，折出花苞，翻出花葉，最終一手捏住外套衣領(lǐng)，隆重其事地向許娜介紹。

“來了，這是只給小可愛的禮物，噔噔噔噔！”一掀外套，一支俏生生的紙巾玫瑰出現(xiàn)在我手中。

許娜立時睜大雙眼，一副萬萬沒想到的驚嘆表情。

我跨出一步，單膝跪到她面前，送上為她折出的玫瑰。

許娜猶豫了片刻，有些害羞地伸手接過，小聲沖我道了聲謝。

我見她臉上有了笑意，知道她是終于開始放松下來了，于是提議：“你想不想學(xué)，叔叔教你??？”

許娜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mama。

“沒事的，娜娜想學(xué)嗎？想學(xué)就讓叔叔教你?！迸寺冻隽诉M(jìn)門以來第一個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

許娜又看回我，沖我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柔嫩的嗓音道：“想學(xué)?！?/br>
我開始教許娜折紙玫瑰的方法，等她學(xué)會后，又教了她折老鼠、折天鵝和折兔子。當(dāng)中前臺進(jìn)來送了次水，頗為驚奇地駐足觀賞了片刻，還問我怎么會這么多折紙技巧。

如果她十年間無所事事，只能日復(fù)一日望著高墻外的天空發(fā)呆，她也能學(xué)會很多無聊的小把戲的。

有一段時間，我還會把給盛珉鷗的信折成愛心寄出，回頭再看，簡直rou麻到自己都受不了。

前臺之后又進(jìn)來了一次，客氣地對許娜的mama道：“楊女士，盛律師已經(jīng)可以見您了，請跟我來。”

許娜正和我玩得不亦樂乎，楊女士顯然是不想打擾女兒的玩耍，不好意思地同我商量，問我能不能暫時照看一下許娜。

“當(dāng)然沒問題?！蔽乙豢诖饝?yīng)。

楊女士又和許娜解釋自己就在隔壁，讓她先在此處玩耍，等她見過很厲害的律師叔叔，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許娜乖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楊女士走時，還和她揮手道了別。

我陪著許娜幾乎折光了一盒紙巾，小姑娘擺弄著茶幾上的一排玫瑰花，忽然抬頭問我：“叔叔，你會折小人嗎？”

“小人？”

許娜指指自己：“和我一樣的小人，要讓人一眼看出是我?！?/br>
這個火柴人還勉強(qiáng)，折個和她一樣的可就真的為難我了。

我遺憾地?fù)u搖頭：“這個難度有點(diǎn)大，叔叔學(xué)藝不精，暫時還折不出和娜娜一樣可愛的小女孩?！?/br>
許娜有些失落，低低“哦”了聲。

“為什么要折小人？”我忍不住問她。

“因?yàn)椤痹S娜小聲道，“mama說，給爸爸燒什么，他就能收到什么。燒錢就能收到錢，燒房子就能收到房子，那如果燒個我，爸爸就能收到娜娜了。我好想爸爸，爸爸肯定也很想我……”

我如何也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樣。

一番童言無忌，好笑、驚悚，暖心、傷感，酸甜苦辣齊聚，真是好一個人間百味。

第33章一、二、三

許娜玩累了，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我將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楊女士和盛珉鷗在辦公室交談了一個多小時，等再回到會客室時，外面的天已近黃昏。她謝過我，小心抱起孩子，由吳伊將她們送出了門。

我披上外套跟出去，等吳伊送完人，迎上去勾住他肩膀。

“他們是那起交通肇事案的死者家屬？”

吳伊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楊女士跟你說的？”

“靠聰明才智猜的。他們的穿著談吐和你們的目標(biāo)客戶群相差太多，一看就不是會拿幾十幾百萬請你們打官司的人。而且……”我露齒一笑，“我剛在會議室聽到你說要叫委托人下午過來一趟了?！?/br>
吳伊莞爾：“原來如此?！?/br>
他告訴我，今天叫委托人來，其一是了解一下對方對賠償金的心理預(yù)期，其二是向?qū)Ψ浇忉尳酉聛硪叩姆闪鞒獭?/br>
他嘆一口氣：“小孩子最可憐了，這么小就沒爸爸。”

誰說不是呢，賠償金再多，娜娜的爸爸也不可能復(fù)活，無法再陪她長大。對小孩子來說，終究是種難以彌補(bǔ)的缺失。

“您好，盛先生訂購的加急件到了?！?/br>
我與吳伊一同往回看，見門口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