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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風(fēng)荷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64

分卷閱讀264

    實則他們信不信又有什么要緊呢?這根本就不是旁人可以過問和插手的事,他們只能選擇沉默或者附和罷了。

    韋家人當(dāng)日在大殿上很是窮兇極惡,譬如沈西泠的大舅舅當(dāng)時就是一副言之鑿鑿要把她和齊嬰趕盡殺絕的模樣,可這小半年一過他便又全然換了一副嘴臉,領(lǐng)著韋氏全族把她迎進(jìn)了門,噓寒問暖無微不至,連同幾個刻薄的舅母也是一般無二,再也不見五年前她初來瑯琊請他們收容母親尸身時那副冷漠傲慢的嘴臉。

    浮生百態(tài),人如魑魅,何等可悲可笑。

    沈西泠卻并不計較,她也并不與他們搭話,只是在自己的屋子住下了,看到屋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所有婚嫁要用的東西,首飾釵環(huán),紅燭錦繡,甚至還有一件精美絕倫的嫁衣。

    那些物件都不像是瑯琊這地界尋得到的,甚至不像江左的東西,她一問青竹,果然聽說這些都是北魏燕國公府送來的東西,是她將嫁的夫婿顧居寒顧小將軍親自著人安排送來的,她這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誰。

    她沒什么反應(yīng),不歡喜也不悲傷,像一個木然的、只剩皮囊的人偶。

    青竹留在韋家?guī)蜕蛭縻霭差D了幾日,又領(lǐng)了兩個臉生的奴婢到她身邊,說是在她出嫁前會在她身邊服侍她。沈西泠并未拒絕,只問起了水佩她們的近況,當(dāng)初她們是同她一起被抓進(jìn)牢獄的,也不知如今是否安然無恙了。

    青竹說她們都好,已經(jīng)都回風(fēng)荷苑去了,沈西泠聽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安頓好了這一切,青竹便也要離開了,十日后是她出嫁的日子,北魏的顧小將軍并不會親來江左,只會在江北的東平郡迎接她,十日后由韋家人給她送親。

    沈西泠對這一切安排都極為順從,只是在最后送別青竹的時候問了他一句。

    她問:“我走之前……還能再見他一面么?”

    她那時蒼白得驚人,語氣也寡淡極了,聽不出有什么情緒,可是眼中卻有很濃稠的哀色,青竹眼眶一熱,慌忙別開眼去,答:“大抵不能了——公子他……很忙碌?!?/br>
    他匆匆忙忙地說完,卻不敢去看當(dāng)時沈西泠的神情,只是耳中聽到她淺淺地笑了一聲,并沒有什么情緒,卻令他心中更加難受。

    他聽見她淡淡答了一個“好”字,隨后說:“往后,便有勞你們勸他多休息了?!?/br>
    這話透著些訣別的意思,大概她自己也知道,她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青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掉出了眼眶,他十分狼狽地答應(yīng)了一聲,又在臨別前對沈西泠說了一聲

    “珍重”。

    六日后青竹回了本家。

    自三月齊家出事以后公子便再也沒有回過風(fēng)荷苑了,如今打完仗回來仍然宿在本家,別第始終閑置著,始終沒能等到主人回去。

    它原本還有一個女主人的,可現(xiàn)在她也不會再回來了。

    這些細(xì)節(jié)是不能想的,否則便難免更加難受,尤其當(dāng)青竹想起與沈西泠分別時她最后的那一聲淺笑,心就越發(fā)絞緊了。

    為什么……最后偏偏要這樣?

    他努力克制著傷懷,匆匆進(jìn)了本家的門,去向公子復(fù)命。

    公子在堯氏的嘉禧堂。

    青竹進(jìn)門的時候堂內(nèi)頻有說笑聲,原是大公子夫婦帶了徽兒和泰兒來看望堯氏,泰兒半歲了,正是粉雕玉琢緊可愛的時候,惹得堂上的人都喜歡得不得了,徽兒還在和弟弟爭風(fēng)吃醋,更逗得大人們發(fā)笑。

    似乎隱隱恢復(fù)了齊家往日的祥和熱鬧。

    青竹一上堂便先看到了自家公子。

    他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不久,大約因這半年過得太過跌宕且辛勞了,他又清瘦了很多,氣韻也變得更為寡淡沉郁,即便坐在如此祥和歡樂的堂上,仍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只是看著別人在享受安樂,而他自己卻無法融入進(jìn)去。

    他看起來竟有些孤獨。

    他也看到了青竹,看到他的時候眼神有些變化,似乎也知道他帶回的消息是什么,他猶豫了片刻,隨后側(cè)首對堯氏說:“母親,我出去一下。”

    堯氏本正抱著泰兒逗他玩兒,見青竹進(jìn)來回話、自己的兒子又有回避眾人的意思,不禁疑心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也是被這半年來的驚變嚇怕了,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

    齊嬰對母親寬慰地笑笑,說了聲“無事”,隨后起身從嘉禧堂離開,轉(zhuǎn)而回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中冷冷清清的,只有已經(jīng)冷了的茶水和高高摞起的案牘,他卻仿佛更自在了一些,好像方才家人們的歡樂令他感到了些許局促一般。

    也或許并不是局促……是那里歡樂的光景令他想起了什么人么?

    他在書案后坐定,問青竹道:“她在韋家安頓好了?”

    “她”。

    曾經(jīng)那樣親密、親密到幾乎彼此融入骨血的人,如今卻似乎連磷忠膊荒芴崞鵒耍只能說一個“她”。

    他是怕疼么?

    青竹垂首答“是”,又細(xì)細(xì)說了沈西泠在韋家的近況,他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著,比對待朝事還要認(rèn)真。

    青竹說完了,他則沉默著一語不發(fā),似乎有些出了神,隨后青竹才聽到公子問了他一句:“……她哭了么?”

    她哭了么?

    這世上有那么多的事需要他去關(guān)心,其中大多關(guān)乎國家存亡、關(guān)乎許許多多人的生死,可他那個時候什么都沒在想,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沈西泠自然是沒哭的,可青竹被問的時候卻忍不住哭了,他自覺荒唐,于是趕緊把淚擦掉,一邊擦一邊搖頭,告訴公子沈西泠并沒有哭,她只是問,她還能否再見他一面。

    公子聽到這話的時候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看起來還更平靜了一些,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才是他真正在忍耐痛苦的樣子。

    他很痛苦。

    越平靜、越痛苦。

    他什么都沒再說了,仿佛對此事的興趣已經(jīng)了卻干凈,只動了動手指示意青竹出去,青竹會意,也不敢再打擾他,遂躬身退了出去。

    他知道公子此時最需要的其實是沈西泠,可她不在,因此他大概只需要寂靜。

    而在門關(guān)上的剎那齊嬰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的手緊緊捂住胃心,痛得腰背有些佝僂了,而咳嗽過后他的衣袖間便染上了鮮紅的血。

    ……他嘔血了。

    他看到了那些血跡,但是神色并不意外,好像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而胃心尖銳的疼痛似乎也不讓他厭憎,反而令他感到安慰一般——他需要這種痛苦,非常非常需要。

    他在書房中從白日獨坐到黑夜。

    他……想去見她。

    就如同自三月分別以來的每一個朝暮一樣,他想見她。

    這種欲望在三四月時是很強烈的,躁動又昭彰,后來則慢慢沉淀下來,變得沉默且深厚,大概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