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印之就那樣看著他，突然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咳出眼淚來。

“學(xué)長，最瞧不起我的人，其實是你吧?！?/br>
圣誕臨近，這幾天陸擎森基本就沒閑過。每天都是急單，等配送來不及就只能自己跑。

他們的農(nóng)莊為了有機認(rèn)證，前期投入人力物力都很多，所以農(nóng)莊還沒法做得很大，也無法供應(yīng)大型超市。為了節(jié)省配送成本，很多老客戶都是陸擎森自己去送的。

一直忙到后半夜，連飯都是在車上等紅燈的時候匆忙塞了口面包打發(fā)了。一回家，發(fā)現(xiàn)好幾個未接來電，十幾條消息，都是小字。

打開消息逐條看了一遍：擎森我難過；擎森，我快死了，要病死了，你理理我好嗎？你不理我，我真的會死掉；我頭痛又發(fā)燒了。

頭一天當(dāng)眾甩耳光，第二天就打電話道歉說他錯了，太不冷靜，讓陸擎森再給他一次機會。

陸擎森說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喜歡別人了。小字在電話那邊痛哭失聲，問是不是那天見過的那個人？他是誰？他有那么好嗎？

陸擎森說是，他有那么好。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歡你啊，他跟女人約會??！

我知道，沒關(guān)系。陸擎森想：他不喜歡我，并不能成為我不去喜歡他的理由。

小字喊：怎么沒關(guān)系？你們沒可能在一起，你為什么不選擇我？

陸擎森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因為我不喜歡你。

掛掉電話前，小字不喘氣地罵了他十幾遍“情商低的傻逼”。

那你就不要再理會這個傻逼了。陸擎森嘆了口氣，回了一條：吃藥，喝點熱水。

小字立刻就把電話打過來了，聲音低啞且無力：“擎森……你來看看我好嗎……”

“病了嗎？”

“嗯……”

“去醫(yī)院吧?！?/br>
“我下不了床……一點力氣都沒有……擎森，我會不會死啊……”小字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擎森我不跟你鬧……我真的好難受，求你了，你就過來看我一眼，我就滿足了……以后再也不找你了好嗎……？”

陸擎森重新抓起車鑰匙，“好?！?/br>
小字家離他家不遠(yuǎn)，只是今天這附近似乎有什么大型活動，十二點多了路上還很堵。

街上滿滿都是人，隨著車流緩慢前行，陸擎森注視著街邊的商店，和打扮成圣誕老人的導(dǎo)購。打開收音機，不論哪個臺都在做圣誕節(jié)預(yù)熱，叮當(dāng)旋律不絕于耳。

你在哪兒？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今天我們會約會。

你會穿最喜歡的紅色睡裙嗎？

這個紅燈還沒過去，陸擎森點了一支煙，車窗上映著他疲憊的臉。

容印之換好了衣服，涂了一點唇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穿了新買的紅裙。極其簡單毫無裝飾的細(xì)吊帶真絲長睡裙，一直垂到腳踝。怕冷，又外面搭了一件薄羊絨披肩——傅小姐說羊絨是女人冬天最好的伴侶，又美又暖。

配合圣誕，涂了傅小姐送他的指甲油，羊絨圍巾上也別了一個金色小鈴鐺圍巾扣。

你在哪兒？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今天我們會約會。

你說要送我花的，還記得嗎？

有人敲門，“溫柔的風(fēng)景”問他換好衣服沒有。容印之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披肩。

小字家并沒人應(yīng)門。陸擎森稍微推了一下，發(fā)現(xiàn)根本沒關(guān)，縫隙中透出客廳的燈光來。

“小字？”

客廳開著燈卻沒人，一團(tuán)凌亂。陸擎森隱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走到臥室才發(fā)現(xiàn)小字倒在地上。

“小字？！”

體溫很高，面色蒼白，呼吸異常急促但有心跳，對呼叫沒有反應(yīng)——陸擎森在部隊的時候?qū)W過一點急救，于是一邊開了免提叫救護(hù)車一邊對他進(jìn)行簡單的急救措施。

120接通的一瞬間，他突然被小字伸手摟住了脖子。

“你果然還是擔(dān)心我~”眼神明亮，笑容可愛，半點也沒有生命垂危的樣子?！斑@么久才來，還以為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呢~”

陸擎森掛掉電話，看著他不說話。

小字自覺理虧，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擎森~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好嘛~”

陸擎森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小字跟他較勁，可是哪里較得過呢。輕而易舉地把小字兩手固定在地板上，陸擎森說：“你沒事就好?！?/br>
小字剛要開心，又聽他說道：“我來見你了，你也記得答應(yīng)我的事。”

以后再也不會找你了。

他撒開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把小字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叫聲關(guān)在門后。

“陸擎森——！我不信你不心疼我？！我真的死給你看！你別后悔！”

容印之打開門，“溫柔的風(fēng)景”正在等著他。

“來吧，今天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跟姐妹們好好放松一下~”

35-36：我不是垃圾

跟學(xué)長吃過飯之后，容印之馬上就回復(fù)“溫柔的風(fēng)景”，答應(yīng)了他的邀請。

他想：我有同類的，我不是孤獨的，總會有人理解我的。

確切地說，是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是孤獨的，他要踏進(jìn)有跟他一樣秘密的圈子里去——哪怕，是去求一份同病相憐。

地址在一個很隱秘的小酒吧，是風(fēng)景自己經(jīng)營的，平日是普通的靜吧。藏在網(wǎng)吧和飯店中間的一道樓梯里，走上二樓才能看到個寫著“今日休息”的小鐵門。提供換衣間和儲物柜，容印之去的時候，七八個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溫柔的風(fēng)景”是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人如其名，性子也溫溫柔柔的。戴著夸張的艷色假發(fā)，濃重的妝容，穿著緊身連衣裙和黑絲、高跟鞋，細(xì)聲細(xì)氣地夸容印之年輕又長得好，都不用上粉底和遮瑕。

“‘紅印’你真有氣質(zhì)~你看我胖成這樣，年紀(jì)大了減都減不下去~”

“紅印”是容印之的論壇ID。

拉著他挨個介紹給其他“姐妹”——“老子最美”竟然也在，還是那么不屑一顧，翻著白眼四處潑冷水。

不怪乎他ID那么囂張，完全沒化妝，本人真的很漂亮。而且據(jù)風(fēng)景說，他根本沒換衣服，直接穿著色彩鮮艷的連身裙涂著指甲油來的。

看出容印之不太喜歡跟陌生人說話，風(fēng)景就端給他一點果酒和零食，跟他坐在一邊單聊。跟他講什么時候進(jìn)論壇的、為什么想辦這樣的聚會、自己的心路歷程。

雖然有點啰嗦，但很誠懇。

容印之想，學(xué)長，這個心理醫(yī)生恐怕比你的更可靠呢。

風(fēng)景不會問他問題，把自己的事講完了，就挨個把在場的其他人簡單介紹一遍，當(dāng)然用的都是假名，有幾個在論壇上容印之還有點印象。

“‘最美’為什么也在？”容印之問。

風(fēng)景微微一笑，“奇怪吧？其實他可有人氣了，私下里好多姐妹對他也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樣生活的人……怎么說呢……”

他把假發(fā)掩到耳后，很有女人味的動作。

“就是覺得如果他來了，會給大家一點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