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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淚水含混,有一個字被吞掉了。因此陸飛馳不知道,他當(dāng)時說的,其實是“只喜歡你”。過去的一切,舒瑾文全都想起來了。陸飛馳仍然握著他的腳,像是溺水的人握住救命稻草,好像這樣就可以一切如常。然而舒瑾文還是率先打破了寂靜:“襪子,穿好了。”僵持片刻,陸飛馳沉默地放開了他的腳,坐回了餐桌旁。拿筷子的時候,手顫了一下,筷子竟然掉了。舒瑾文沒有立刻說話,記憶剛剛恢復(fù),他感覺有點累。就像一臺年久失修的機器,剛剛恢復(fù)運轉(zhuǎn),需要一段時間的預(yù)熱才能正常運作。他感覺吃飽了,就站了起來,從搖籃里抱起熟睡的阿晏,簡簡單單道:“我去給阿晏換個尿布。”陸飛馳有些慌張地站了起來,看上去很想跟上來,但遲疑著,沒敢動。不知道是不是察覺氣氛的變化,阿晏晃晃悠悠的,在舒瑾文懷里醒來了。張著嘴巴,咿咿呀呀地吐出奶泡泡,沖他撒嬌。舒瑾文忍不住微笑,點了一下阿晏的鼻子,輕聲道:“鬼機靈的小東西?!?/br>好像知道他爹有難,有意要來打圓場一樣。舒瑾文把阿晏哄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多。他從房間里走出來,打了個哈欠。一開門,就看見陸飛馳焦躁不安地站在門前。看見他出來,才安靜下來。漆黑的眼睛如同急洋奔騰,眼尾微微收斂,沉默地看著他。舒瑾文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平平淡淡問道:“有事?”“……你都想起來了?!?/br>“是,”舒瑾文干脆道,“從前的,所有的,都想起來了。”陸飛馳怔怔的,一時竟然不敢說話了。所有的都記得。那自然也記得,他騙他的那幾次。他是有私心的,偶爾也會卑劣,他所有的私心和卑劣都用在了他身上。這些日子來,他甚至暗暗想過,舒瑾文永遠不恢復(fù)記憶,也很好。他們就能重新開始,拋下過去那些所有阻隔他們的障礙。見陸飛馳不說話,舒瑾文主動開口道:“明天有空么?!?/br>“……有?!?/br>只要是他的事,他任何時候都有空。“那幫個忙?”舒瑾文語氣輕松,“送我和阿晏一程?!?/br>陸飛馳陡然愣住。“我等會兒再收拾下尿布和衣服,有小一點的行李箱么,手提的那種,省得明早匆忙……”舒瑾文嘮嘮叨叨地說著,似乎只是在談些稀松平常的家常。陸飛馳抬起赤紅的雙眼,上前一步,猛地堵住了他的嘴唇。長舌侵入,完全壓制的,掠奪式的吮吻。舒瑾文被驀然打斷了話語,按在門板上,肩膀被死死地抓住,白皙的鎖骨都在掙扎中留下了紅印。他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被迫承受,睡衣扣子都在強吻中散了幾顆,被吻得幾乎窒息。推拒了幾次,陸飛馳都毫不收斂。舒瑾文火氣上來,使勁兒咬了他一下。陸飛馳舌尖被咬出了血,這才終于退了出去。垂下頭看著他,眼睛里是潮濕的雨,慢慢紅了眼眶,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大犬。“我是不會,把你和阿晏交給其他人的,”他艱澀地開口道,聲音沙啞,“你恨我也好,覺得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也好,怎樣都好。”或許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個錯誤。但他不會去改正這個錯誤,他從來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他一個人的魔鬼撒旦。他只會把錯誤延續(xù)到底,像無數(shù)次夢魘中那樣,拉著他下地獄。舒瑾文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陣。“所以,我是沒有其他選擇了?”陸飛馳固執(zhí)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努力不讓眼眶里的眼淚掉下來。舒瑾文嘆了口氣。正想說什么,房間里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似乎是被撞到門板上的聲音把阿晏吵醒了。兩人同時現(xiàn)出有些尷尬的神色。有了孩子就是這點不好,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被小孩的雞毛蒜皮打斷。火發(fā)不出來,吵架也吵不下去,只能先匆匆把一切都擱到抽屜里,等抽出閑暇再來繼續(xù)。舒瑾文匆忙把阿晏抱了起來,抱著他哄了一陣,喂了些奶,阿晏才又重新迷迷瞪瞪地睡過去。小心翼翼地把阿晏放回?fù)u籃,關(guān)上房門。陸飛馳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一副嚴(yán)防死守的樣子,似乎疑心他下一秒就要逃出家門,再也不回來。舒瑾文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你明天真不送我?。俊?/br>陸飛馳硬邦邦地站立著,不肯說話。舒瑾文聳聳肩:“那我就只能打車了,可憐阿晏第一次見他爺爺,還得坐臟兮兮的出租車去?!?/br>陸飛馳愣住:“去哪兒?”“墓園,拜祭你父母,”舒瑾文平淡道,“陸先生也許會怪我,誘拐了他的寶貝兒子,現(xiàn)在連孫子都生了。不過我也沒辦法啊,誰叫他當(dāng)初藥開那么少,要是我那時有備用藥,或者他及時把真相告訴你,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br>陸飛馳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他傻站在原地,忽然感覺自己聽不懂漢語了。舒瑾文瞪他:“傻站著干嘛,真打算讓我明天打車去啊?我明天還要帶協(xié)議書去辦理脫籍手續(xù)呢,那么厚一沓,我可搬不動?!?/br>陸飛馳傻傻地看著他:“什么協(xié)議書?”“大概就是一份,證明我和陸城先生從來都不是戀人的協(xié)議書,”舒瑾文歪了歪腦袋,看著他,忽然笑起來,“證明我可以和他的兒子,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協(xié)議書?!?/br>64“父親”對于舒瑾文而言,是極為模糊渺遠的一個詞。他有父親,但從未體會過父愛是什么感覺。直到17歲那年遇到陸城,看到他給陸飛馳的試卷簽字,為他買最新款的電子產(chǎn)品,才知道,原來真的有父親是這樣的。或許嚴(yán)厲,或許不善言辭,但目光落在所愛的人身上,便成了柔和的月光。他有幸也從陸城身上體會到了被父親照顧的感覺,性命又被陸城所救,因此對他感激不已,發(fā)誓要竭盡全力回報。即便陸城將來去世,也想要照顧好他的獨子,保全陸飛馳的余生幸福。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陸飛馳不要他照顧,只要他。驚雀癥的爆發(fā)是個意外,等后來逐漸清醒,陸飛馳卻不讓他走了。情急之下,他企圖用失憶的借口來阻止這一切。陸飛馳抬起眼皮,只說了一句:“沒關(guān)系?!?/br>記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們還有很長的余生。像是上帝在報復(fù)他的謊言,他第二次失去了記憶。這一次,是真的。他真的忘記了過去的一切,本可以重新開始人生。然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還是愛上了陸飛馳。就像17歲那年,他躲在門后看陸飛馳讀英文一樣。他不懂英文,只是因為陸飛馳喜歡,他就磕磕絆絆、一點一點地學(xué)。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