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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也不知哪里尋來的藥僮,絲毫不知規(guī)矩。將費清送來之物一一理好,見他身上甚麼兵器也不曾帶著,便自作主張的將這把刀送來他屋中。他起初并不知那童子送了甚麼與他,伸手一摸才知端詳,當時就變了臉色,只是忍耐住了,終究沒有發(fā)作。不料那藥僮立在他身旁不走,又是贊那刀的好處,又是恭維他的刀法,言語之中彷佛對他有著無盡的仰慕一般。何燕常那時心里亂成了一片,并不曾聽著他說些甚麼,那藥僮見他一言不發(fā),便大著膽子湊了過來,摸在他的腿上,慢慢的摩挲著。何燕常終於回過神來,也不知怎麼,心里十分厭惡,突然就大發(fā)雷霆,竟是止不住的怒意,扯住那藥僮的衣襟就將那他攆了出去。他將房門狠狠摔在身後,可那把刀卻仍舊若無其事一般的躺在他的桌上,若是丟棄出去,又顯得太小題大做,他心中一股無名怒火,越燒越熾,竟然不能攔阻的一般,只好強忍著不快,將刀用布包住了,放在木柜當中,再也不去觸碰。其實曹真頭一次告假離去,他心中就隱約有所察覺,怕是與沈夢脫不了干系的。曹真獨身一人,并不曾和誰來往,便是世間的名醫(yī),也不過偶有交游,沒甚麼深厚的情意。他在教中之時,哪些人是心甘情愿的跟他,哪些人是陰奉陽違,他大約還是能夠略分一二的。平日在教中之時,曹真一向都以他的事為先,對他是衷心的敬服,從未有過絲毫的違抗,便是為了沈夢,曹真也不過是暗地里求過他兩次罷了。如今他身中數(shù)毒,遠來養(yǎng)傷,換了往日之時,曹真絕不會為了甚麼緣故離他而去。可他甚麼也沒說。他只想當做不知道。曹真是不是背著他救了沈夢,與沈夢做了甚麼,說了甚麼,他也一概不想知道。他與沈夢定下生死之約時,便想,再不必相見便好了。走入慶王府時,他也只求此生無論生死,都與沈夢再無半點干系。曹真這一次去而復返,氣喘吁吁的破門而入,彷佛有甚麼十萬火急的事要同他說??晒蛟谒拿媲皶r,卻又驚慌不安的不敢開口,那時他便曉得這人所說的話,必然與沈夢脫不了干系。他絲毫也不想聽。沈夢是生是死,是好是壞,與他半點干系也無。他不想對曹真發(fā)甚麼脾氣,便只是預先警告道,若是無干之事,便休要再提。他的話已經(jīng)說得十分明白了,可曹真還是不聽,偏偏就是要同他說。曹真說,他要死了。曹真的聲音極大,極高,猛地響起,猶如洪鐘一般,震得他耳膜發(fā)痛??善鸪醯哪且豢蹋]有聽真。他只覺得恍惚,彷佛久睡方醒,還有些糊涂似的。好像曹真是說了甚麼,可慢慢的,過了好一陣兒,他才終於明白過來。曹真是說,沈夢要死了。那時他心中突然大怒,想,你同我說這個做甚麼!他死或不死,與我何干?難道非要他當真死了,才能得一日的清凈不成?他只覺得可笑之極,可惱之極,可還是忍住了,沒有對曹真發(fā)怒。後來曹真說些甚麼,又央求了他些甚麼,他狂怒之際如何做答,如何將曹真趕了出去的,雖仍有些印象,卻已經(jīng)有些模糊不清了。他怔怔的坐在桌邊,想要把方才之事都盡數(shù)忘卻,可到頭來卻只覺得耳畔嗡嗡的作響,整個人都猶如在夢里一般,周圍彷佛隔著一層極厚的水壁,讓他聽不真切,他的胸口只是發(fā)悶,悶得幾乎不能呼吸。他心中漸漸惶恐焦躁,不知究竟是怎麼了。他想要靜上一靜,想要將沈夢之事徹底拋去身外,只是越要如此,便越是不能。他想起沈夢在山林之中如何的對他下毒,想起香雪山莊中那些暗無天日的囚禁,想起黃諶轉(zhuǎn)身沖他一笑,想起何林在他耳邊那些彷佛笨拙的甜言蜜語,想起火中那人瘋癲一般的囈語,想起溪水邊那場無情又冰冷的歡愛,所有的這些猶如走馬燈一般,飛快的在他腦中轉(zhuǎn)過,一幕接著一幕,讓他幾乎眩暈。他不明白,他也不知道究竟為了甚麼竟會這樣。他至今還記得與羅鐵生分別的那個暑天。當年羅鐵生與他恩斷情絕,一劍插入他心口,幾乎要了他的性命。那時他一路倉惶的離開,心口的傷處痛得幾乎無法言說。他原以為他會死在半道上,最後卻還是死里逃生,僥幸的活了下來。那種心痛的滋味,雖因時日漸久而淡卻了,可他終究還是記得的。他只是不明白。他其實并沒有多麼的在意沈夢。他當初或許是有那麼一些為沈夢心動的,可便是沈夢當真叛教,當要取他性命,他也絲毫不覺著意外。他只是不知,究竟是從何時而起?或是從沈夢殺了黃諶那一刻起,又或是從知曉何林便是沈夢的那一刻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心中存著一團怒火,起初他還不曾察覺,後來卻被那怒火慢慢燒灼,燒得他心口發(fā)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九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經(jīng)與沈夢一刀兩斷,再無半點瓜葛了??蔀樯觞N再次聽到曹真提起此人後,他還是會如此的憤怒,憤怒得胸口生疼,幾乎無法遏制。憤怒,痛苦,羞辱,不解,驚慌,還有痛恨,所有的這些都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令他焦灼,令他煩躁。他原本可以殺掉沈夢的。即便是身上帶著傷,又為沈夢所暗算,可他仍有許多的機會??伤麉s沒有。他也有許多機會自沈夢身邊逃去。沈夢中箭之後,兩人奔逃之中無意失散,他原本也可以趁機離去,又或者是索性將沈夢殺掉,以免去其後諸多的麻煩。可他卻遲遲不曾動手。沈夢句句話里都是嘲諷,說他心里愛極了何林,如何舍得動手。那句話彷佛狠狠的一掌,無情的摑在了他的臉上。可他竟然連一絲一毫也辯駁不得。他的確極喜歡何林。即便如今回想起來,當時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羞辱和憎惡??伤菚r,當真是愛極了何林。甚至是寵溺縱容著何林的一般。雖然明知何林丑陋,暴躁,倔強,又不諳世事,可他還是忍不住心生憐惜,甚至愿意為了這個人而雌伏。他想護著何林,想與何林攜手共掌圣教,又或者是一同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想為了何林做許多他此生都不曾做過的事。只是一切都不曾開始,便已成了一場荒唐的笑話。他原以為已經(jīng)心如死灰,卻在山中漸漸的為何林癡迷,簡直如夢一般。何林那麼的……與人不同,彷佛一塊粗陋尖銳的頑石,卻又彷佛野性未馴的小獸,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脆弱無助,讓他不由自主的便生出憐愛來。一點一滴,一絲一毫,猶如泉水自石縫中慢慢的滲了出來,不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