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買一件衣服吧，我今天看你屋里的那些，好多都是高中時的，再穿這些找不到女朋友怎么辦？”

謝然柔聲道：“知道了?！?/br>
“然然?！?/br>
“嗯？”

“然然?！?/br>
“我在?！?/br>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把我葬在B市，太遠了。在A市隨便找一塊地就好，不要太貴?！?/br>
眼前的事物統(tǒng)統(tǒng)消失，冰冷的海水從他的腳底漫上來。謝然像是被人抓住了雙腿，他想要逃跑，卻怎么也邁不開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翻涌而來，淹沒了他的視野。

太冷了。每一滴水都如針一般，像是要刺進他的皮rou，刺穿他的骨頭。他無法呼吸，海水淹沒他的口鼻，拽著他向更深的黑暗墜去。

謝梁安在岸上凝望他，神情淡漠。

幾秒后，他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不要！

他張開嘴想要吶喊，但是禁錮住他的海水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發(fā)不出一丁點的聲音，只能看著謝梁安的背影漸漸遠去。

別走！

別離開我！

溫?zé)岬囊后w滑過他的臉，隱沒在發(fā)間。謝然掙扎著想要向水面游去，卻動彈不得。

不要走……

“爸！”

謝然在床上驚醒，夢中的心悸感瞬間涌上心頭，心臟飛快地跳著，床板都像是在跟著震動。

他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沉悶得猶如鼓點一般的心跳聲。

天花板上都出現(xiàn)了許多黑斑，模糊不清的。

外面下了雨，雨點在欄桿上敲打著，愈來愈快，如同哭聲。

寒意充斥了整個屋子，冷風(fēng)簌簌地刮著，窗簾在僅有的地盤里飛舞，窗外樹上的葉子落光了，光禿禿的枝丫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無助可憐。

謝然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平復(fù)了自己的情緒。

他翻了個身，反手撈過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手機，鎖屏上出現(xiàn)了幾條消息提示。

陳宇皓：我九點到你家。

任昀：什么時候回來？

還有喪葬事務(wù)所給他發(fā)來的消息。

謝然先是給任昀回復(fù)了幾條消息，告訴他自己最近不去他家了，想在自己家里待幾天。他沒有說原因，因為覺得沒什么必要。親人去世不是什么值得傳播的消息。

然后他又給陳宇皓發(fā)了幾條消息，讓他把自己能推遲的工作都推遲，不能推遲的都集中在這幾天，實在不行就取消，違約金他來賠。他要陳宇皓幫他空出一段時間，他想獨自一個人待在一個地方靜一靜。

去哪里都好。

以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人總是會覺得累的，更何況他忙碌了這么久。

好像他父親一走，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了意義。

謝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能為了什么而工作。

他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就這樣算了吧，別拼了吧，他已經(jīng)沒有要照顧的人了，隨便混混日子也夠他衣食無憂地過完一生了。

至于任昀……

觸不到就觸不到吧，畢竟任昀只是他少年時代的一個夢，能接近他、一起生活這么久也已經(jīng)夠了。

星星永遠都在最遙遠的地方，哪怕站在山巔，舉起手摸到的也是自己心里的幻象。

謝然起了床，機械地洗漱、換衣服，用口罩、墨鏡遮住自己的臉，在客廳里等著陳宇皓的電話。

肚子餓得難受，空蕩蕩的胃又開始撒潑。他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一包即將過期的核桃露，兌了熱水將就著喝了下去。

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響了，謝然還當(dāng)是陳宇皓到了，也不著急，先把碗放進洗碗池，才回身去了客廳。

但當(dāng)他看到來電顯示上的那個名字后，渾身肌rou都不由得僵**。

第53章恍然

失真的呼吸聲穿過聽筒，打在任昀的耳朵上。

誰也沒有出聲，像是在有意維護這樣的安靜一樣。但只有任昀知道，幾個月的相處讓他習(xí)慣了謝然的主動，他在等待對方先開口和他打招呼，可是他打的算盤似乎不太如意。

在幾秒的沉默后，任昀喪失了所有的耐心，終于忍不住率先開口：“謝然?！?/br>
謝然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說道：“任哥?！?/br>
“為什么？”任昀沒頭沒尾地說，但謝然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沒有為什么?！彼f道，“最近我有些事，兩個人住不太舒服，想回家一個人待待。”

任昀噤了聲，沉重的呼吸聲再次蔓延開來。這一回的與之前的不太一樣，像是他故意壓抑著的，里面摻雜著許多情緒，就如同狼發(fā)怒時的悶嚎一樣。

任昀知道自己沒理由發(fā)脾氣，他和謝然之間不過就是一場交易，對方有理由也有權(quán)利離開。但他就是不高興，哪怕謝然隨意找個理由敷衍他也好，可謝然偏偏什么都不說，就留下一句“兩個人不太舒服”。

是因為他嗎？

任昀控制不住地想，是因為跟我住，所以覺得不舒服？

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比如文身的指代者。

他的思緒就如脫了韁的野馬，漫無目的地撒歡奔跑，他想過了好幾種的可能性，每一個都讓他十分不悅。

謝然見他許久沒有回應(yīng)，再次開口說道：“任哥要是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掛了?！?/br>
任昀咬了咬牙，本想再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掛斷了電話。

他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如同夏日的暴雨天似的，陰沉沉的，無數(shù)烏云堆積在上面，仿佛下一秒就能打出一個震耳欲聾的雷。曾靜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一腳，同他拉開了距離。

“怎么了？”她試探地問。

“沒有。”任昀嘴硬地說道。

“你這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欠了幾百萬，怎么會沒事？”曾靜瞥了他一眼，說，“等會兒要上鏡的，你調(diào)整好，不然外面又得說你耍大牌?！?/br>
“哦?！比侮览淠貞?yīng)道，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領(lǐng)結(jié)。

·

活動結(jié)束之后，任昀回家換了套衣服就出了門。

池青衍幾分鐘前剛給他回了消息，只有四個字——

恭候大駕。

任昀把手機塞回口袋里，壓了壓自己的帽子。他和池青衍的住處相隔不遠，當(dāng)初買房子的時候，兩個人都看中了這里清凈、安保措施嚴(yán)，只不過一個買在一期，一個買在二期，池青衍的房子還要再往里一些。

對方今日大概是沒有工作，在家里窩了一整天，開門時還穿著睡衣，一頭棕發(fā)橫七豎八地亂翹著，像是在勾引麻雀來腦袋上筑巢似的。

他戲謔的目光在任昀臉上掃了一圈，扯了扯嘴角，一雙鳳眼瞇了起來：“哪位這么有本事，把你氣成這樣？這臉黑得都快和我家的鍋底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