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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jīng)??!”“精神病和神經(jīng)病都分不清,也難怪聽不懂正常人說話?!边t歸自嘲地笑了笑,覺得和他一般見識實(shí)在有失體面,大非自己平時的作風(fēng),又看了一眼跪著的人,轉(zhuǎn)身走了出去。海灣再回頭時,余光只見遲歸面色不善地推門離開,而陸遠(yuǎn)舟著惱地站在后面。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心頭大石落不過三秒,又暗暗沮喪起來。遲歸不喜歡他這樣,對他的搔首弄姿毫無興趣。肯定是。一想到那個人對他如此或許還有反感,海灣瞬間頹唐,攝影師喊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態(tài)度敷衍,動作懶散,再沒有了骨子里透出來的誘惑與迷幻。用翻譯的話說,就是仿佛一具行尸走rou。他躺著,他站著,他臥著,他扭著,靜如一灣湖水,毫無波瀾。谷崎眉頭緊蹙,川字紋似能夾死蚊子。拍攝結(jié)束后他把海灣留下來批評了半個多小時,全程說的日文,偶爾夾雜著方楠和另一個模特的名字,像是在做比較。四五十歲的優(yōu)雅中年人,細(xì)眼黑眉的日式粗獷臉,長發(fā)及肩的凌亂馬尾辮,清癯身材裹在那身山本耀司的黑衣下,怎么看怎么不該是一個脾氣火爆之人。谷崎偏偏就是,他一面口沫橫飛地教訓(xùn),一面“刷刷”翻著珍藏的攝影集——那里面都是他自己頗為滿意的作品,其中不乏海灣的身影。翻譯試圖插話,但他說得實(shí)在太快,大約有些字眼也不適宜在公共場合宣之于口,因此隨聲附和幾句便守在一旁不動如山。海灣從未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挨過罵,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工作人員,何況還有好朋友陸遠(yuǎn)舟在側(cè)。他臉燙得像烤紅薯,委實(shí)羞愧難當(dāng),恨不能躲進(jìn)地縫里,又無可奈何,只有唯唯點(diǎn)頭道歉。一個罵人,一個挨罵,周圍人各做各的營生,司空見慣的場面。對于旁人是家常便飯,對于海灣卻是生逢第一遭。他頭垂得越來越低,幾乎跌到地板上,眼風(fēng)掃過谷崎手里的寫真,驀地一愣。他指尖停留的那一頁也是和服主題,黑白雙色細(xì)條紋,畫面上的人側(cè)趴在榻榻米上,臀邊赫然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谷崎崇尚自然,他拍的照片都是能少修便少修,盡量保留原始的風(fēng)采。對那些磨掉肌膚紋理的畫筆工具和改變陰影漸變規(guī)律的圖章工具,他一向嗤之以鼻。故而他拍攝出的照片,都只在后期微調(diào),模特的痣和斑原封不動地保留,用他的話說,這些瑕疵才最鮮活,賦予靜態(tài)圖像以生命。每個人的藝術(shù)理念不同,谷崎的恰恰幫了海灣大忙。他挨完罵,畢恭畢敬地問翻譯:“老師,麻煩您幫我說,我以后一定改,現(xiàn)在能不能把老師手里的影集給我看看,我好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谷崎聞言面色稍稍和緩,將厚重的黑冊子遞給他,并道:“明天,我?!?/br>海灣會意,迭聲道謝著告辭退出。陸遠(yuǎn)舟忙跟上他,沒好氣地說:“什么嘛,這么兇!”“他就這樣,工作生活完全倆人,挨完罵就沒事了。”海灣的難為情都被驚喜所取代,抱著影集翻到那一張,指給他看:“你瞧,這人就是那個冒充我在網(wǎng)上胡說八道,還開網(wǎng)店騙未成年開房的那個人?!?/br>“你還挺客氣?!标戇h(yuǎn)舟窺了窺,白眼相加道:“還那個人,是那個傻叉!”海灣還要說什么,走到玻璃門邊,猛然看見遲歸的丁丁車停在路旁——他竟還在。“凍蝸牛不會是等你呢吧?”陸遠(yuǎn)舟大驚,隨即又大樂,一蹦三尺高,拍得海灣肩膀脆響:“可以啊小伙子,這就拿下了!快快快,趕緊找他去吧,叫他護(hù)送你回家,我自己回店里就行。”“不會吧?!焙潮人尞?,“他怎么可能……肯定不是來找我的。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然你要罵我見色忘義的。”陸遠(yuǎn)舟費(fèi)勁拉開玻璃門,貼著迎風(fēng)吹來的熱浪,嫌棄地說:“少來這套,你傍上他才是給我減輕負(fù)擔(dān),請你趕緊忘義。你不是剛找到那個黑痣,正好拿給他看看,他肯定有主意?!?/br>工作室在南山東路,“一杯無”酒館在南山路,步行回去不到八分鐘。陸遠(yuǎn)舟不由分說地告別,走前還替他敲了敲遲歸的車門。車窗降下,里面的人露出一雙華麗的眼,淡淡道:“上車?!?/br>海灣受寵若驚,拉開后門坐了進(jìn)去,屁股還未沾到座椅,前面?zhèn)鱽砝淅湟宦暎骸拔也皇悄闼緳C(jī)?!?/br>“對、對不起……”海灣忙又下車,坐進(jìn)了副駕駛,“謝謝你啊,這么熱還等我?!?/br>遲歸的嘴里似乎從未有過好話:“第一,我到附近有事,順便來找你。第二,車?yán)镉锌照{(diào),熱不熱都一樣。另外,我來找你一是因?yàn)槟阕蛲碚埼襾?,二是我的確找你有事?!?/br>“你平時說話總這么‘第一第二’的么?”海灣望著他英挺的側(cè)顏,語氣認(rèn)真地問。遲歸目光掠過他的臉,從手套箱里取出一只信封給他:“這個給你,明天你早上上班,下午閑著,正好等保姆過來把這個錢給她。”“為什么要我給?”海灣接過信封,不解道:“你沒時間的話,給她轉(zhuǎn)賬不行嗎?”“明天是月末,我付錢從不提前,也不拖欠?!边t歸發(fā)動車子,向著灣區(qū)隧道駛?cè)?,“保姆上了點(diǎn)年紀(jì),也沒上過什么學(xué),不會用線上支付。我明天早上飛舊金山,后天或者大后天才回來,所以讓你給她?!?/br>海灣“哦”了一聲,小心收好那一疊錢,囁嚅道:“那你晚上說不就行了,干嘛非等我?”“我怕你晚上一個興起又喝得爛醉,不回來過夜。”遲歸涼涼的聲線透著揶揄,“我給你打過電話,你手機(jī)關(guān)機(jī)。而且我不在家,你要怎么進(jìn)門?”到目前為止,海灣尚未自己開過他的鎖。“根據(jù)你的過往判斷,我認(rèn)為鑰匙對你而言是個比較難控制的高級物品?!边t歸諷刺地說,“所以帶你回去錄視網(wǎng)膜和指紋,還是有必要的?!?/br>海灣撇撇嘴,想反駁又無法反駁,悶悶道:“你真刻薄?!?/br>“我知道?!彼麑櫲璨惑@。丁丁車開到海灣國際,遲歸不著急回家,先去了樓下超市。海灣上次來還是買那兩個可憐巴巴的橙子,這一次移動的信用卡跟著,底氣足了不少。遲歸讓他推著車,他便開心地推著車,根本不覺這有損他的俊朗形象。他的衣裝也的確更適合推車,白襯衫、牛仔褲、白球鞋,像個買零食的學(xué)生。反觀凍蝸牛,大熱天還西裝革履,金屬袖扣在光下閃耀,從頭到腳沒有一分平易近人的煙火氣。他買的東西倒相反,在生鮮區(qū)轉(zhuǎn)悠半天,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接受了一對兒小青龍,另外添置些水果蔬菜,最后拿了一打生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