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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完便腿軟，海灣覺得自己真沒出息，果真不是成大事的人。

他探頭向外看了看，發(fā)現(xiàn)遲歸人已不在，默默閉上門，倒回床上開始胡思亂想。

依據(jù)方才那段對話推論，凍蝸牛對他應該談不上喜歡，至多算有幾分好感。但這好感的重量，許連一根鴻毛都壓不過。

現(xiàn)代社會講究自由、平等、開化，凍蝸牛和他的一夜露水之緣，大約只是他人生里的吉光片羽，著實稱不上一個“情”字，甚至印象都不深刻。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他雖占著天時地利，想要人和也需從長計議。

海灣盯著窗戶出了片刻神，想起晚飯時的那杯蜜桃氣泡水，點開手機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粉紅色的冷飲照，配文只有一個字——嘻。

剛分享不到半分鐘，陸遠舟立刻發(fā)來評論：“啊，灣灣的少女心！”

林城回復陸遠舟：“挺漂亮，給我做一杯吧?！?/br>
陸遠舟又回復林城：“我不會，干嘛給你做！”

林城又回復陸遠舟：“那我給你做吧?！?/br>
海灣眼看著評論區(qū)變成虐狗現(xiàn)場，匆匆回復過幾個不相干的人，關(guān)上手機悶頭睡了。

他本想第二天早起送遲歸出門，再睜眼已是六點二十，海灣揉著眼睛爬起身，洗漱出來見桌上空空如也。

凍蝸牛沒時間做早餐，他便要挨餓。這幾天被慣得口味益發(fā)刁鉆，他還真有些受不了自己炮制的清水煮掛面。

海灣拉開冰箱門，里里外外尋摸一圈，沒找到半點加工過的東西。遲歸從不留隔夜飯，每餐剩菜必倒個干干凈凈，想吃也無處去撿。

思量半天，他決定給自己煮碗番茄面。材料是現(xiàn)成的，那爐灶卻是個不聽調(diào)停的家伙，鋼化玻璃電子灶，開關(guān)在哪兒都弄不明白。

海灣嘆了口氣，認命地洗了兩個番茄，一面啃著一面坐在流理臺上發(fā)愣。凍蝸牛一走，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方向，不知該如何獨處才好。

一個人竟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nèi)帶給他如此巨大的影響，真令人心驚。

屋里靜得嚇人，墻壁上的電子鐘發(fā)不出“嘀嗒”聲響，更讓人心底生怵。其實對于獨居而言，大房子未必是幸事。

海灣看著不遠處緊緊封閉的窗簾，突發(fā)奇想，走到跟前一把拉到底，只見一輪紅日融于海面，波瀾壯闊的海景連接著嶙峋礁石，漸漸過渡到翠巒疊嶂的山景，蔚藍與碧綠相接，圓月與艷陽呼應，透過一壁弧形落地窗飽覽壯麗奇觀。

“真……有錢！”他自言自語地轉(zhuǎn)過身，借著穿進室內(nèi)的萬丈金光，猛然瞥見自己腳下——嫣紅兩滴番茄汁染在雪白上，楚楚有致。

完蛋了。

大禍臨頭，他耳邊幾乎能聽見遲歸罵人的聲音。海灣火燒眉毛地跑到廚房，翻騰出一瓶蘇打水，又拿了塊毛巾過來。

擦拭半天，他得出一個結(jié)論：電視里都是騙人的，家庭小妙招根本沒有鏡頭下的效果。那兩朵番茄花被他搓得不成形狀，慢慢洇成了一片淡粉色。

海灣嚇得臉色慘白，病篤亂投醫(yī)，抖著手撥通了陸遠舟的電話：“喂——是我，我闖大禍了！怎么辦？完了完了，我把遲歸的弄臟了?！?/br>
電話另一端正迷糊著，隨口道：“大半夜，打什么電話，有沒有點兒做人的道德？弄臟就弄臟了唄，洗洗不就行了。”

“洗不干凈！”海灣急得滿頭大汗，手里不停地擦著番茄漬，越揉越糟。“本來只有兩小塊，現(xiàn)在變成兩大塊了，怎么辦??？”

陸遠舟翻個身，看看表，道：“行行行，你別再嚇出心臟病來。洗不干凈送干洗店洗嘛，怕什么的！凍蝸牛什么時候回來？”

“星期五……應、應該是。”定定心神，海灣恨恨收起剩下的半顆番茄，把蘇打水和毛巾都放回原位，忐忑不安地問：“干洗店能洗掉么？萬一洗不掉……我完了，我要完蛋了。”

陸遠舟對著天花板翻個白眼，嗤道：“一破，洗不了再買一塊不就完了。再說兩滴番茄汁兒，干洗店有什么洗不了的！你別嚇唬自己了，等你中午下班我去找你，回來幫你送干洗店。”

海灣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顫聲說：“那、那行，我先去上班，你別忘了來找我?！睊祀娫捛坝謬诟酪痪洌骸扒f別忘了！”

“知道了，嘮叨！”那邊的陸遠舟收了線。

今天冷空氣來襲，外面一改往日的溽熱，風吹在臉上清爽柔和。海灣卻渾然不覺，從地鐵里出來身上已沁了一層薄汗，毫無延展性的襯衫貼在背上，異乎尋常的難耐。

餐廳里比平時熱鬧，大家正圍在廚房聊天，遠遠便能聽見歡笑聲。

新來的主廚活力四射，一把年紀風度翩翩，笑起來容光煥發(fā)。他腦后扎著一根兩寸長的小辮，額前一縷微卷的白發(fā)隨著表情變換顫顫巍巍，動作幅度比遲歸大，按鈴聲音也比遲歸響。

海灣總覺得哪里不對。

味道他不清楚，從風格上論，眼前這個廚師毫無疑問是優(yōu)秀的，活像個耍亮銀槍的武將。但遲歸更類似于用輕刃劍的俠士，一招一式，修短合度，如行云流水，自成章法。

許鶴拍拍他，低聲道：“換衣服去啊，想什么呢？”

“哦好，我這就去?！焙趁θジ麻g換上工作服，掛好名牌出來問：“什么時候開始上班？”

“客人九點過來，我先跟你說說注意事項?！痹S鶴將他拉到一旁角落里，溫聲問：“給你的書你都看了沒？”

“看過了?！边@兩天閑暇時間他都在鉆研書里的內(nèi)容，遲歸給的資料他也已一一熟記。

許鶴頷首道：“看了就沒大問題，主要就是缺經(jīng)驗了。你這兩天先別急著幫手，跟在我身后多觀察，站得筆管條直就行了。我叫你干什么，你再動?！?/br>
“行，謝謝你啊?！焙秤樣樥f，“我以前在酒店干過，但一直是在客房，沒干過餐廳的活兒。不過多少見過，應該不會給你添大麻煩，小麻煩就不敢保證了?！?/br>
“不要緊，一般也出不了什么事兒?！痹S鶴無所謂地笑笑。

九點準時到的第一桌客人是對夫婦，打眼一瞧便是從小衣食無憂的人，舉手投足透著無與倫比的自信。海灣跟在許鶴身后，心想遲歸走路也有這個勁頭，且更瀟灑不羈些。

他們的前菜是蘋果魚子醬沙拉，接著上西芹蛤蜊濃湯，副菜是香煎三文魚，主菜端上一道秘制茴香羊排，飯后還有兩個小小雙層芝士蛋糕。

海灣看著許鶴大方得體地上菜，自己也躍躍欲試，只苦于沒有機會。用主廚的話說，他還太稚嫩，手一顫容易壞事。

第二桌客人是一個不算中年但接近中年的男性和一個年輕人，休閑衫、牛津鞋，穿得很商務(wù)，言談間問起遲歸，仿佛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