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歸被他說得語塞，揉著太陽道：“你趕緊出去，否則我把你扔出去?！?/br>
“別這樣，你這是抗拒治療?！焙撤氯缫毁N狗皮膏藥，粘著他不肯放手，任憑如何甩都無濟于事。

“你是不是瘋了？”遲歸拖他下床，一步步艱難地向門口走?！拔也幌氪蚰悖銊e得寸進尺，試探我的底線?！?/br>
海灣順著床沿出溜到地上，為怕真被他丟出去，靈活地跳到他肩頭，手腳并用地攀住他。

“你是塊冰做的么？我這么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你就不能睡？”

遲歸無可奈何，幾次三番扔不開他，終于忍無可忍，反手一個過肩摔將他摜到了床上，氣得指尖直抖：“我再說最后一遍，給我出去！”

他的聲音愈平靜，愈危險。

海灣的膽氣一點點被挫磨，已經(jīng)在服軟的邊緣?？删瓦@樣被掃地出門，著實難堪。

他緩緩站起來，輕輕垂下頭，再看他時，眼里已著了霧氣，月光照耀下胭脂色的兩泓秋水。

“對不起，你別生氣，我走了?！焙澈蠡跇O了，如此一來，天亮之后還怎么面對他。

慢吞吞地挪到門口，遲歸忽道：“等等?！?/br>
他指指床：“你今晚睡這兒?！?/br>
睡他的床？

幸福來得太突然，海灣一時反應不過來，但等他回過神，遲歸已經(jīng)擦身而過，卻是自己去了客房睡。

寧可任由鳩占鵲巢，也不愿與他同床共枕。

為什么？

海灣翻來覆去一整夜，也沒有想通究竟為什么。他自覺生得不難看，洗得香香白白，凍蝸牛怎么就能把他推開？

晨光熹微時，他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地睡了一覺。起床時昏昏沉沉，像是要頭疼發(fā)作，又處在尚未發(fā)作的邊緣。

他的鼻腔也不通暢，喘氣時喉嚨火燒一樣疼。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推斷，他應該是傷風了。

今天周末，遲歸難得清閑，正在客廳優(yōu)哉游哉地啜著咖啡。他手里沒有報紙，穿得休閑舒適，頭發(fā)也沒有被發(fā)膠荼毒，完全不是傳說中總裁應有的模樣。

“起來了？”然不過隨口的問候，抬眼之間，氣度盡顯。

一句話，海灣聽出了多重意思，許是嘲諷，許是怨懟，許是要秋后算賬。昨晚分明沒沾酒，卻醉得像個混蛋，他想起自己生撲的一幕幕，臉頰頓時燒得飛紅。

“嗯，起來了……”

“嗓子怎么了？”遲歸也真心細如發(fā)，“感冒了？”

海灣點點頭：“好像是?！?/br>
“過來，我看看?！彼姓惺?，喚小狗一樣。

“沒什么，吃點藥就好了?！彪m如此說，海灣還是聽話地坐到他身邊。

遲歸探探他額頭，道：“有點燙，用溫度計測測。夏天貪涼，比冬天更容易感冒?！?/br>
“溫度計……嗯，溫度計在哪兒？”生病后的海灣大腦運轉(zhuǎn)奇慢，接過他從醫(yī)藥箱里拿出的塑料管直接往嘴里填。

“病傻了么？”遲歸奪過來，打開盒子，倒出玻璃體，命令說：“張嘴……別咬破了?！?/br>
海灣頓了頓，扁嘴道：“我又不是個傻子。”

一說話，原本銜在口里的溫度計“啪嗒”掉在地上，水銀瀉地，滾得到處是。

“……”

“對、對不起。”

遲歸嘆了口氣，掃起玻璃殘渣，吩咐道：“煎培根太油膩，你先別吃飯了，屋里躺著去?！?/br>
海灣怔怔起身，無比自然地進了主臥。遲歸緊隨其后，見被子扔在地上，床單掀起半張，枕頭全部堆在角落里。室內(nèi)二十度低溫，卷著襯單睡了一夜，不發(fā)燒才怪。

“你先別動。”三兩下鋪平床單，拿起被子，擺好枕頭，遲歸示意罰站的人過來睡。

“你去哪里呀？”海灣躺不住，探著身子看遲歸換衣服。

衣帽間里的人懶得搭理他，默默出了門。

“你回來?！焙车?，“總是不理我?！?/br>
講故事

Chapter26.

遲歸去藥房買了盒對乙酰氨基酚和兩支體溫計，又隨手拿了一堆其他的藥，結(jié)賬后轉(zhuǎn)道在樓下超市買了兩對巖石龍蝦，回到家用時四十分鐘。

在此期間，海灣迷迷糊糊歇了三四覺。剛開始睡不著，裹在被子里蹬了兩下腿，覺得天花板在打旋，百無聊賴想著凍蝸牛對他的態(tài)度，越想越難過。

發(fā)燒后身體變得虛弱，感情也異常脆弱。健康時覺得自己能上天登月，淘汰阿姆斯特丹，生病時卻覺得自己風吹即倒，直追黛玉絳珠草。

半夢半醒之間聽見遲歸開門的聲音，海灣翻起身，只覺一陣頭暈目眩，仿佛親見地球繞著太陽飛速轉(zhuǎn)動，恍恍惚惚又倒在枕上。

遲歸端著杯溫水進來，將藥塞進他不肯張開的嘴里，冷聲道：“快點吃了，三歲的孩子都比你聽話?！?/br>
海灣不喜歡吃藥，尤其是在孩子氣發(fā)作被強迫時。倒非怕苦，而是在他腦袋里，藥是一種近乎于洪水猛獸的毒物，輕易服食會有性命之憂。

遲歸不懂他的九曲心腸，還以為他是鬧情緒，因而捏著他鼻子將水灌了下去。

“你有沒有人性？”海灣咳嗽兩聲，下意識地撅著嘴道：“我是病人呀?！?/br>
“有多不聽話的病人，就有多蠻橫的醫(yī)生?！边t歸拆開新買的體溫計，塞進他口中銜著，“放心咬吧，吃進水銀去，身后事我全包了。”

海灣瞪他一眼，長記性地沒有反駁。

遲歸拿出那只不靠譜的電子體溫計，在他耳朵上測了測，稍待片刻，屏幕上顯示三十八度。

“果然是燒了?！彼呷ピ∈彝读藟K濕毛巾搭在海灣額頭，給他裹好被子，道：“你先睡覺吧，我去做飯?！?/br>
海灣還餓著，肚子不時叫喚一聲，他叼著體溫計，不等飯做好便又睡了過去。

遲歸系上圍裙，將龍蝦掐頭去尾、中間對切，取出黑中泛綠的蝦膏，將蝦rou切塊備用。

大米淘洗三遍，加入足量姜絲，再把龍蝦首尾丟進去同煮。

他用一半蝦rou給自己做了一碟海鮮意面，另一半放進龍蝦粥里，又開火煮了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海灣鼻塞聲重，根本聞不見香味，沉酣好夢，無知無識。

遲歸進來支起原木色小方桌，拿出他嘴里的體溫計看了看——三十八度，與方才的結(jié)果相符——將昏睡的人搖醒，墊上兩個枕頭讓他靠著，溫聲道：“吃飯吧，吃完再睡?！?/br>
“吃……什么飯？”海灣茫然坐起身，揭掉濕毛巾扔在桌上，見雪色瓷碗盛著大米粥，上面薄薄一層蔥花，中間兩塊粉白龍蝦rou點綴。

粥邊是一碗酒釀，黃色的花瓣，白色的醪糟，紅色的枸杞，調(diào)羹翻出的糯米圓子胖墩墩，像顆顆走盤珍珠。

“真漂亮。可為什么只有稀湯，沒有主食吃？”這樣哪里吃得飽，海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