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笑得太苦澀，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

“安然，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呢……人家看不上你？不可能吧，就你這副皮囊，沒幾個妞能扛得住?！?/br>
他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好奇了，那個人，他是怎么看我的，他看得上我嗎？不過，很快我就有了答案，人家能怎么看你，頂多了就一普通朋友唄，那地位可能還得排在楊胖子后面，看得上看不上的根本就無從說起吧！

這個想法讓我覺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我擺擺手，示意吳越住嘴。

“別問了行嗎？過去了，真的，我就難受這一陣兒，就咱喝酒這倆鐘頭，等我下了酒桌，馬上我就把這事兒忘了，忘得干干凈凈的徹徹底底的，我說到做到?！?/br>
“哎，這就對了，就兄弟你這條件，什么樣兒的找不著啊，行啦行啦，有什么啊！”

是啊，有什么?。考葲]有山盟海誓，又沒有鴻雁傳情，連稍稍曖昧的話都沒有一句，連可以印證心跡的舉動都沒有一個，一直一直以來，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愿罷了，什么都沒有，好吧，就當(dāng)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歇了一個周末外加兩天強休假回家看望爹娘。在家的日子，我保持著自己萬古不變的嘴貧和手欠，在爹媽的嘮叨和謾罵下，快活地嬉皮笑臉。老媽對新買的豆?jié){機非常滿意，她喜歡用這機器熬粥，這四天每頓飯餐桌上都有不同原料的粥，大米、小米、黑米、黃米、芝麻、綠豆，老娘說都得讓我吃一遍，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回家呢！我馬上表示，以后為了這豆?jié){機熬出來的粥我也得經(jīng)?；丶?。爹問我最近有什么新鮮事兒沒？我想了想說，沒有，一切正常。

我說到做到，我說忘了，我就真忘了，我一點兒都不想。有什么事兒來著？沒什么事兒，風(fēng)花雪月夢一場。

休假回來，去上班的路上，果然看見萬達廣場的大門緊閉，聽不見機器響也看不見人們進出，停工了。我沒有慢下電動車的速度，我什么都沒看見，我的心沒有塌陷下去，我沒有空虛冰冷的錯覺，我只是疾馳而過。

到了單位，我被告知要出去當(dāng)大堂經(jīng)理，好，我喜歡這差事。

大堂經(jīng)理職責(zé)之一，指導(dǎo)客戶填單子。許是要過年了，民工們都要回家，最近特別多外地人過來匯款，都是民工，沒上過什么學(xué)，有的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對，電匯單子寫十份都寫不出能用的來，動不動就讓我?guī)兔o寫，那是付款憑證哪能隨便寫，寫錯了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我跟他們非親非故，為什么要冒這個險？偶爾我被磨地沒有辦法了也會替他們寫幾筆，不過，態(tài)度不會好就是了。

快晌午的時候，我收拾干凈一桌子寫作廢了的憑證、扔得到處都是的簽字筆，無奈到?jīng)]話說。小李把我召喚過去，“哎，安然，你對那些民工的態(tài)度可不行啊？大呼小叫的！把人都嚇著了知道嗎？你還不許人家沒文化是嗎？”

我喝了口水，憤憤的說：“我不行，你來，你看看你能堅持多久！普通話都不會說，聽還聽不懂嗎？一個字一個字都給他寫好了，抄都抄不對嗎？一個人填掉咱們一本電匯憑證，看咱憑證不收錢是么？讓我?guī)退麑憜巫?，我欠他的，我愛他??？不會寫名字來銀行辦什么業(yè)務(wù)?。繘]長腿就別參加長跑！折騰半天匯幾個錢啊，五百，一千？最煩沒文化的，最煩窮人，最煩沒文化還來銀行的窮人！煩！”

我叫囂地肆無忌憚，忽然有人扯了我衣服一下，我頭都沒回來了句：“旁邊窗口辦業(yè)務(wù)！”說完這話，我發(fā)現(xiàn)小李臉色有點不對，她沖著我身后露出了一個迷離的做作的甚至有點矜持的微笑。我轉(zhuǎn)頭，目光正好撞上那束清凌凌的眼神兒，心頭猛地一跳，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兒。

那張被自我催眠說是已經(jīng)忘掉了的清秀的臉就在面前，不是韓暮雨是誰。

☆、十七

“你……你……你沒回家??？萬達不是停工了嗎？你怎么還在？”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腦袋亂成一鍋粥，他什么時候站我身后的，我剛說什么了，靠，我剛才說的什么屁話啊！

韓暮雨用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的語氣回答：“離過年還一個多月呢，我不想那么早回去，就又找了個臨時的工作?！?/br>
我看著他身上藍色粗布肥大的有點兒不合身的工作服，還有上衣口袋邊印上去的六個字‘通達汽車美容’，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那不就是我們銀行旁邊的洗車行嗎？我們單位哥哥jiejie有車的都在那里辦卡，比一般人優(yōu)惠。

“哦，那，你這是？”

韓暮雨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你們這里一個人的車洗好了，車牌889，老板讓我把鑰匙和洗車卡給送過來！我……我就是跟你打個招呼！”

“是啊，這樣啊，那什么……”我簡直有點張口結(jié)舌，“889，李兒，889是誰的車??？”我轉(zhuǎn)頭問小李。

“曹姐的。”

我把鑰匙從韓暮雨手里接過來，“行，我給她就行了?！?/br>
他點頭，轉(zhuǎn)身，快步地往外走。

我?guī)缀跏桥苤飞先?，“嗨，暮雨……你……”他停下來等我的下句，我吭哧了半天才問到，“你在這里上班兒幾天了？”

“昨天上班的！”

“這里的活兒累嗎？”

“不累，比萬達的要輕省些?！?/br>
“哦……”我沒話了，其實我還有很多想說的，只是看著他的表情，我覺得我的心就像剛從冰箱里掏出來一樣，帶著冰碴，冒著白氣。他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他不會表現(xiàn)出不耐，但是，卻清清楚楚地表明他對這樣的對話沒有興趣，如果我想繼續(xù)說，他還是會回答，那回答跟交流無關(guān)，只是他不想我尷尬。

好吧，算了，沒意思，我朝他一笑，“沒事兒來玩兒！”

我猜他也是想沖我牽牽嘴角的，只不過，那個動作太淺，似乎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看著那淺藍色的身影出了門，跑向不遠處一輛濕淋淋地沃爾沃，我心里這叫一個混亂?。?/br>
韓暮雨，你說你怎么不回家呢？你干嗎找份工作還緊挨著我們銀行？你怎么又出現(xiàn)在我面前？這不是打亂我的計劃嗎？我真的下定決心了，我就想跟你做朋友，可是，倒霉催的，你早不來晚不來，偏趕上我在那兒吐槽發(fā)泄的時候來，就我那些話，不會讓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他應(yīng)該是不高興了吧，這我得解釋。我拍著心窩子想，我不為了別的，就是因為他是我朋友，我必須得跟他解釋清楚了，我那些話，沒沖著他。

銀行關(guān)門的時候，我把電動車推到營業(yè)室里充電，自己在自助取款機那里瞄著洗車行的動靜。后來看他們一伙人扔了手里的雞皮往出走，我知道那是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