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婿一同去世的消息后哀痛欲絕地幾乎差點也跟著一起走了。

不過看到剛成年不久的外孫，老人還是忍住了哀傷，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布包，翻出里面的東西遞給程乂，“小乂啊，這錢是每年過年過節(jié)你爸給我的，你拿去報名上學，不用省著，奶奶這里還有，啊?！?/br>
程乂勉強笑了笑，把錢推回去，“不用了，您留著，家里還有，我夠用?！?/br>
老人收回布包，“用完了記得找奶奶拿啊，不用省著花，奶奶還有?！?/br>
程乂把外婆送回老家之后，回到家里半個月不曾出門。

這天上午門衛(wèi)老陳正在值班室里看報紙，旁邊的小窗突然被人敲響，他抬頭看到來的人，詫異地說：“是小程啊，要出去？”說著打開門。

程乂這段時間頭發(fā)長長了，前面的劉海已經(jīng)搭在了眉毛上，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安靜秀氣了不少，他拖著行李箱往外走，邊說：“我去學校，大概很長時間不回來了，陳叔你能幫我照看一下我家房子嗎？”

“這么早去？學校還沒開學吧？”

程乂說：“先去玩一段時間，反正家里也沒人了?！?/br>
陳大爺嘆了口氣，“出去玩一玩也好，別一個人憋在家里，你家房子我?guī)湍憧粗?，不會出問題的。”

程乂揮了揮手，“謝謝陳叔?！?/br>
“路上走路不要急，注意車?！?/br>
“嗯，知道了。”

看著程乂走遠，陳大爺拿過報紙繼續(xù)看。沒能看多久，旁邊的小窗再次被人敲響。

這次是有人站在大門外敲的。

“是你??？”陳大爺記得這個年輕人，前段時間每天都來問程乂在不在家，很不湊巧啊，剛好那幾天程乂處理父母的喪事，經(jīng)常外出，這個年輕人一次也沒碰到過程乂在家的時候，結(jié)果過了幾天程乂每天在家他又不來了。

石晏清手里緊緊攥著口袋里的東西，有些急切地問：“叔叔程乂回來了嗎？”

陳大爺覺得他也太倒霉了，對他有點同情，“小伙子，很不湊巧啊，你早來半個小時就能找到他了，他已經(jīng)走了，沒走好長時間，不過你肯定追不上了，有什么急事還是打電話吧。”

石晏清那一瞬間眼睛都紅了，低著頭，看上去傷心地不得了。

“咋了？小伙子，程乂欠你錢了？不要擔心，叔叔了解他，他不會借錢不還?！?/br>
手指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東西，石晏清繼續(xù)問：“那叔叔您知道程乂去了哪里什么時候回來嗎？”

“那我不知道，他說他去旅游了，很長時間不會回來。”

石晏清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說：“謝謝叔叔，那我先走了?！?/br>
待到石晏清的身影消失后，狹小的值班室里響起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緣分啊……”

——

夜里起風了，程乂攏了攏外套領(lǐng)口，步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石晏清跟在他身后，一身的黑色，就像他的一道黑影子。

程乂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fā)，他問：“你那天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不要動?！笔糖逦兆〕虂V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只銀白色的戒指套在他左手無名指上。

“好看么？我選了很久。”

程乂靜靜地看著石晏清的手和他的手交握在一起，無名指上的戒指確實很漂亮，就像他們身邊這片被月光照得發(fā)亮的湖水，他半晌才道：“我曾經(jīng)恨過你，因為太討厭你，所以選擇了忘記你?！?/br>
“恨我？”石晏清念著這兩個字，似乎想把它們記到心里去。

“那時候我想，如果沒有你的出現(xiàn)我就不會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我爸媽就不會死，”程乂松開石晏清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情緒看上去有些激動，“為什么你們都要死？”

石晏清看著程乂，神色晦暗不明。

“只有我一個人……”

程乂神情恍惚地說完這句話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石晏清表情大變，伸手去拽他。

“程乂！”

湖面上砰得一聲驚起一陣陣漣漪，很快又恢復(fù)平靜，風吹起片片波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我不是死了嗎？

程乂捂著抽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來，他明明記得自己因為愛的人全部死了，覺得活著毫無意義，所以跳湖自殺了。

但他現(xiàn)在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是有人救了他？

程乂在這個房間里看了一圈，純白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看著也不像醫(yī)院。

“你確實已經(jīng)死了?！遍T口有人說。

程乂看了過去，“陳叔？你怎么在這里？”他記得剛才門口好像沒有人。

陳大爺佝僂著腰走進來，“我也是這里的一員?！?/br>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在這里？”程乂此時心里全是疑惑。

“這里是監(jiān)獄?！标惔鬆斦f。

“監(jiān)獄！”程乂瞪大雙眼，驚愕道：“我沒犯過法怎么會進監(jiān)獄？”

陳大爺苦笑著搖頭，“在這里自殺就是犯罪，每一個自殺的人死后都回來這里服刑?！?/br>
“我死了？”

陳大爺恨鐵不成鋼地說：“你說你年紀輕輕地為什么要自殺？唉——”

程乂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活不下去了?！?/br>
“大爺也是自殺過的人，自然知道活不下去了才會自殺?！标惔鬆旊S手一拉，竟然從墻里拉出一張椅子坐了上去，“來這里的人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坐牢，本來該活到多少歲就坐多少年的牢。第二個是幫這里做事，能減刑。大爺那個看門的工作就是這里派的。大爺年紀大了，做不得別的事……”

陳大爺說著，往空中一抓，一只信封出現(xiàn)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把信封遞給程乂，“小程，你的信。大約是上面派工作下來了，大爺還有事，就先走了。”

“陳叔再見?！?/br>
信封是用白色的光面紙做的，程乂拿出裝在里面的信展開：

親愛的程乂先生，

您好！

由于我們工作人員的失誤，造成了您愛人死亡這件事，我感到萬分歉意。

這件事涉及到我們內(nèi)部的重要機密就不便與您詳說了，望體諒。

因為是誤傷，原本您的愛人有一次復(fù)活的機會，不過等到我們員工找到他的魂體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三魂七魄已經(jīng)分裂成了好幾份，掉落到不同的異次元中。

靈魂不全我們也無法復(fù)活他。

本來經(jīng)由我本人和石晏清先生協(xié)商過后，我們一致決定將這一次復(fù)活機會換算為同等價值的賠償交予程乂先生您。

哪知道你他媽的居然自殺了?。。馑牢伊宋遥。?/br>
由我們部門鑒定，您的死亡追根溯源也是由那件機密要事造成，所以經(jīng)由我們部門全體員工一致投票決定賠償您時光回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