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故我，為何？”

師宣嘴角含笑，笑中有血，聲音虛弱，“師父，我全你成佛之心，可好？”

“故我……”清明反復(fù)喚著，徒弟氣息卻越來越微弱，清明臉上表情亦越來越空，那是一種隱藏慌張卻不自知的蒼白。

待師宣緩緩合眼，斷氣的那一瞬，清明突然渾身佛光大盛，刺得周圍人無不避讓，光芒普渡之處，血液倒流回傷者體內(nèi)，沙彌和武僧們嚶嚀轉(zhuǎn)醒，傷口愈合如初。

“這——”

清明茫然四顧。

不知何時出現(xiàn)旁觀了多久的佛爺走入律閣，憐惜地望著一瞬間仿若懵懂幼童的小弟子，“清明，你已心境圓滿，可喜可賀。”

隨著皮囊損毀，妄念一直隱藏的氣息袒露，絲絲縷縷氤氳晦暗，縈繞清艷青年周身，清明環(huán)視護陣僧人，目光落回毫無氣息的徒弟，喉頭涌血，往日里的不愿觸及的不詳預(yù)感撥開云霧，再無法遮掩，“他——”

“他便是破妄子，執(zhí)妄所化，你成佛路上最后一層阻礙。”

“竟是妄念？妄念……”清明呢喃，“他多番傷人原是我害的……他說本能我竟以為是玩笑，原來是他被我成佛執(zhí)妄所累，都是我害的……”

“佛爺——”

清明跪地，重重磕頭，“我愿拿我一身修為換他重生，求佛爺成全。”

“你入迷障了?！?/br>
清明再磕，“求佛爺成全！”

佛爺只是搖頭。

清明繼續(xù)磕，一下一下，一次比一次重，磕得滿臉是血再無往日無雙風(fēng)華，狼狽得像個俗世里為情所困苦不堪言的平凡男子，磕得三位跟在佛爺身后的師兄于心不忍，嗑得周圍沙彌震驚似是認不出這展露庸俗之態(tài)者竟是曾經(jīng)高不可攀的妙法蓮華尊者，磕得佛爺終于嘆息出聲。

“妙語本是因你而生的執(zhí)妄，無魂無魄，何以重生？”

清明愣愣停下，抬起臟污的臉，聲音恍惚，“是說……哪怕弟子上天入地，踏遍五洲四海六道八荒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佛爺默然不語。

第43章情挑佛主（11

位列“佛主”可立像享人間供奉是大喜事，清字輩三位師兄望著毫無歡喜的清明，無不搖頭嘆息。清源要上前道喜，被清正攔住，他是幾人中最了解師弟感情的，現(xiàn)在道喜無異于揭完傷疤再撒層鹽，也就佛爺那般狠心，他雖惱師弟誤入歧途，卻也最心疼師弟。

清賢走到一旁彎腰撿起一顆佛珠，觀察一下又嘗嘗味道，是用止血藥材碾的。

清正見他神色有異，“怎么了？”

清賢遞出佛珠，“方才妙語看似下手狠厲傷及無辜，實則已避開要害，本來大量出血定然九死一生，可這藥材有凝血之效，能把命拖至佛光普渡之時，保眾人安然無恙。且清正師兄剛才步步緊逼，妙語卻只肯躲閃不曾反擊，反倒攻擊旁人，我猜一是為了逼迫清明師弟……”

清正想了想，“近來清明與妙語師不像師，徒不像徒，底下已經(jīng)有了流言，妙語行兇，師弟卻隱而不發(fā)屢屢包庇袒護，即使最后我降下妙語，師弟照樣躲不開名聲大毀，這妙語是演了一出戲逼師弟出手‘清理門戶’？當(dāng)真好算計……”

“師弟一向最為聰慧，本不該騙過他，終究是關(guān)心則亂罷了?！鼻逶磭@息，想起清明急于護徒時不經(jīng)意流露的感情，心驚道，“我竟未發(fā)現(xiàn)，清明師弟原是如此大膽，竟敢冒著佛家之大不韙動了那等心思?！?/br>
清賢嘆道，“最最想不到的還是這妙語——他竟是破妄子，想來先前毀人佛丹是被執(zhí)妄所驅(qū)，身不由己，如今，逼師弟出手替師弟正名在先，主動求死助師弟成佛在后，如此用心良苦，讓師弟今后情可以堪？”

三兄弟說話間，目光投向仿佛已與外界隔離，沉浸哀痛之中的清明。

……

清明仿佛整個人被凍住，抱住渾身癱軟唇角笑意散去的徒弟，一動不動。佛爺瞧得直皺眉，清明通身寒涼凝結(jié)了一層又一層，法力失控游走風(fēng)鼓著衣袂亂飛，冷意從眼角眉梢蔓延到十指，指甲冷光森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掏出玲瓏鎖心塔。

清明掛著毫無波動的一張臉，毫不猶豫挖出徒弟的心臟，畫面之驚悚讓沙彌們驚呼出聲。

躺入掌心的不是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而是一團磨爛的豆腐般的心rou，碎成一片，清明卻似耳聾眼瞎，不管不顧把碎rou往鎖心塔里塞。

佛爺揮手打翻鎖心塔，心rou撒出一片，清明一捧捧撿起，連心rou混著泥塞進去。佛爺臉色一沉，甩手兜頭灑了清明一盆水，源自千年寒冰所化，涼入肺腑，寒徹骨縫。

清明未清醒，佛爺再澆，從頭淋到腳。

嘩啦！嘩啦！嘩啦！

一盆又一盆，直到把混混沌沌的小弟子澆醒！

“佛爺我理解你痛失愛徒之心，給你時間緩解，只是佛爺我性急，莫要我等太久?！?/br>
清明褪去恍惚，臉上血跡被冷水沖洗掉，展露一張清俊絕塵的容顏，仿佛孤蓮傲立水中，恢復(fù)幾分往日風(fēng)采，只是眸中蒼茫與萬念俱灰并重，下巴滴滴答答落水，他卻連抬手揩去都未曾，似已不在乎自身如何，只垂頭摸著徒弟的臉，并未答話。

動作間百般柔情千般繾綣萬般纏綿，皆讓周圍沙彌武僧察覺有異，可此時此刻，無人敢再亂說。

“罷罷罷！我就看你什么時候肯認清現(xiàn)實徹底死心！”佛爺甩袖離開，留下清正等人處理后續(xù)。

……

不出一日，婆娑界妙法蓮華尊者成佛之事傳遍六道八荒。

照理說下面必有起佛號立佛像的佛典，可久久等不來婆娑界的邀請，無數(shù)欽慕新任佛主美色的女子四下打聽消息，才知原來還有一出“妄念生靈拜其主為師，以身殉道助其主成佛”的年度大戲。

“聽說這位新佛主因為失去徒弟太過傷心欲絕，整日閉殿不出?！?/br>
“可惜啊可惜，當(dāng)初妙語小僧的剃度認師的儀式我還去了呢，那位的容貌之盛絲毫不遜色其師，就這么死了簡直令人稀噓憾恨！我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都悲痛難忍，更何況朝夕相處的師父？且聽聞他舍身前早為其師疊了滿殿的聲鶴風(fēng)鈴聊以慰藉，當(dāng)真深情厚誼，當(dāng)初有多少徒弟恨不得有師如佛主，現(xiàn)在就有多少師父恨不得遇到如此良徒，換做是我，哭死都有可能，新佛主僅僅是深居簡出果真心性非常?！?/br>
“你們這都是早八百年前的舊聞了?！庇邢㈧`通的加入八卦，“聽說這新佛主自愛徒一死便有些魔怔，稱偶有感覺到徒弟的魂息，常常造訪鬼道尋徒弟的魂魄，你說可笑不可笑？佛爺都親口說了，他那徒弟是他妄念所化的生靈，一團虛有其表的混沌無魂無魄，怎可能感應(yīng)到魂息？結(jié)果亦是如此，生死簿上根本沒有那個妄念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