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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過二十歲,一個少年,一個孩子,這么狼狽地躺在冰冷的路面上,寧愿這樣都不愿意回家,理由是什么?那天的雨真是該死地下得太大了,大得足以使人毫無警惕。他咬了咬牙,把雨傘換到左手,俯下身去,右手穿過流浪少年的腋下,將他攙了起來。他就這么把一個流浪漢帶回了家。流浪少年不算很乖,但他沒什么力氣,被顧昭雨半摟半抱地帶回了家,一路上什么話也沒說,就連哼都沒哼一聲。但他的全身都繃得緊緊的,顧昭雨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抱著一個鐵人模型在走。踉踉蹌蹌地進了公寓樓,路過值班前臺時那個守衛(wèi)的神情實在是很詭異。顧昭雨沖他勉強笑了笑。叮!電梯來到十五層,大門自動打開了,顧昭雨連傘都顧不上撿。他們就好像兩個完兩人三足的醉鬼,跌跌撞撞地撲到門口,顧昭雨用密碼開了門,兩個人一起摔了進去。太喪了。他躺在地板上想。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做,他想把自己團成一團,就像小時候那樣閉上眼,然后靜靜地等待事情過去。然而成年人的生活就是這么喪,他的西裝不會自己送去干洗,他的地板臟透了不會自己打掃干凈,他身旁那個安靜坐著的流浪少年也不會自己消失。顧昭雨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把你身上衣服脫了,扔地上。”他說,男孩子抬起頭看著他,像是在慢慢思索著什么。顧昭雨不耐煩了:“你身上很臟,快點?!?/br>男孩子開始慢慢脫衣服,他的動作很輕,幅度很小,動作伴隨著小心的吸氣聲。他身上穿著一件拉鏈式的兜帽衛(wèi)衣,下身穿著一條運動褲,是很常見的男孩子的穿著打扮。當他脫下衣服,露出少年人的精瘦的身體時,顧昭雨就明白了他為什么這么畏手畏腳的——他身上到處都是青紫的傷口,最重的一塊在肚子上,足足有兩個巴掌大,皮膚下透著駭人的顏色,就像是……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踹了一腳。他把衣服脫了,扔到一邊,抬起頭看著顧昭雨,眼神警惕。喲,還是條狼崽子呢。顧昭雨面無表情地想,但他心里到底是有點軟了的。“過來。”他說著,又把男孩子攙起來,帶著他去了浴室。他把男孩塞進浴缸里,自己的外套粗魯地丟在一邊,他卷起襯衫袖子試了試水溫。“我得給你洗干凈,不然沒法上藥?!彼忉尩溃娔泻⒆泳璧乜s在浴缸的一角,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聽上去太兇惡了,又勉強放軟聲音說道:“過來點,我又不吃人……你叫什么名字?”很多人都說顧昭雨長得很“甜”,屬于“一看就是好人”那種長相。也許是外貌立功,少年看著他,半晌,吐出兩個字來:“蕭蘅。”“挺好聽的?!鳖櫿延暾f,“我叫顧昭雨。”他邊軟化著少年的心理防線,邊試著用花灑去沖洗少年的四肢,“你過來點,不然夠不到。”“……”蕭蘅遲疑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挪動了幾下,湊到了顧昭雨身邊,顧昭雨開始替他清洗。先是臉和頭發(fā),沖去污漬,順著他身體留下的水都是黑漆漆的,鬼知道這個小孩在雨里躺了多久,他的頭發(fā)挺長,而且染過,是一種臟兮兮的黃色。顧昭雨替他洗頭發(fā)的時候摸了幾把,感覺自己在揉一堆雜草?;疑呐菽飨聛?,在他的鎖骨形成的小凹里聚集起來。顧昭雨又沖了幾下,把它們都沖散了。他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感覺舉著花灑的胳膊都僵硬了,但這也許是最好的,因為他有事要忙,所以不用去琢磨那場葬禮,死掉的曲惠,還有他岌岌可危的事業(yè)。他什么也不用想,只要把這個男孩子洗干凈,就仿佛是一件成功了。浴缸里的水流從臟兮兮的灰色漸漸變得干凈起來,在此期間,蕭蘅一直一動不動,像個美容院里的小狗狗一樣緊張又聽話。他的身體一開始還繃的緊緊的,漸漸也放松下來,坐在浴缸邊任由顧昭雨清理。好不容易把他洗干凈了,顧昭雨用自己的毛巾給他擦干凈——顧昭雨是典型的單身漢,家里從來不會留任何客用物品——又從衣櫥里找了兩件看著合適的衣服。蕭蘅很瘦,但他長得比顧昭雨還要高,穿上顧昭雨的T恤一點也不顯大,睡褲反而還稍稍短了一點。顧昭雨:“……”行叭。他想。他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了。蕭蘅站在洗手間里,他頭上蓋著毛巾,他的眼睛顯得更清澈好看了——睫毛上的臟污被洗掉之后,它們濃密且柔軟的拱衛(wèi)著他的眼睛,為他增添了一些柔和。蕭蘅站在顧昭雨面前,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你自己吹干吧。”顧昭雨說,指了指吹風機。他打了個哈欠,“我沒有客房,所以只能委屈你睡沙發(fā)了,沙發(fā)上有毯子,你自便?!?/br>他又打了好幾個哈欠,感覺困得遭不住了,“我要睡了。”蕭蘅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聽到他的吩咐,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情。得多心大的人,才能把一個不認識的人留在家里,自己去睡覺?顧昭雨顯然也想到了這個,“拜托了,別打劫我?!彼\懇地說,“謝謝?!?/br>第二章“你應該照顧我的?!鼻莞f。“你應該多關心我的?!庇醒_始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她的五官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你誰也不在乎!”他醒了。從充滿歉疚感的噩夢中蘇醒過來,他的頭很疼,疼得仿佛腦漿都被攪合成了一團爛泥。他的右手小臂一直酥酥麻麻的,難道他睡著時壓著它了?他坐起身,身上還穿著葬禮上穿得襯衫和褲子,領帶和外套不翼而飛了。他連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他是坐出租,還是自己開車?應該不是自己開車,他的車送去維護了……那他是怎么回來的?“我送你吧?!睔W陽博打著一把黑傘,他英俊的臉上透出一種陰森的氣息來,他隔著雨幕的樣子在顧昭雨的記憶中非常的模糊。不是歐陽博把他送回來的。他搭了一個認識的制片人的車,對方本來要把他送回家,但他實在受不了車里壓抑沉悶的氣息和同車人揣測的神情,他提前幾條街下了車,步行回家。然后呢……然后他走在街上,走著,走著,幾條街口的距離,大雨里遠的他媽的地獄盡頭一樣。后來他好像被什么人拉住了……哎,我cao。他清醒了。顧昭雨悄無聲息地下了樓梯。他家是個小型復式,二樓不大,被他做了臥室。一樓起居廚房餐廳三合一。這種戶型屬于絕對的小年輕喜歡的類型,大爺大媽看到會直搖頭,存不住暖氣,廚房一做飯還竄味兒。可那又怎么樣?他就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