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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量不佳,三杯下肚,就臉色通紅,他憋了許久的話終于有勇氣說出來。 他問趙晉打算如何安置陳柔。 趙晉端持沉穩(wěn),握杯含笑,說不知陳興此問是否對他與陳柔之間的事有意見。 陳興惱得把桌子拍得震天響,哭著道:“難道您要她連清溪也住不得?欹縣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傳遍了,一個女人名節(jié)就是她的命。要么徹底斷干凈別耽擱她找新人,別這么藕斷絲連又不清不楚,她耗不起,也玩不起,她不是你那些風(fēng)月場里不在意臉面的姑娘。哪有做娘親的不想和孩子在一起,哪有女人不想和心愛的男人雙宿雙棲?您要是沒打算和她好好過一輩子,就不要再蹉跎她的青春浪費(fèi)她的光陰,算我求求您,求求您! ” “您說您想把她接回來,是她不肯。您想過不曾,為何她不敢托付您?” “我們?nèi)沂苣亩髑椋惨粯?,知道跟你相比,地位勢力那是云泥之別,任誰都覺著是她高攀了您。她受了委屈,自己一個人悶聲不語,不會自己爭辯,更不會對我們講,因?yàn)檎f出來沒用,我們哪敢來找您麻煩,又能怎么替她撐腰?” “這回她去京城,路上發(fā)生過什么我不知道,可回來后她決定重新跟您在一起??墒牵荒苓@么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吧?她在等什么,她想要什么,我們不知道,您不能不知道啊。您既然說,是想接她回來的,那您接她回來干嘛?伺候您,伺候孩子?您家里頭能伺候的人還少嗎?您又是為什么想接她回家???你們兩個,真是讓人頭疼,讓人怎么想不通啊。我今兒個,今兒個真是自個兒實(shí)在快憋瘋了,才鼓起勇氣上門兒,問一句您的打算。您竟然問我,問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見?我真是……我們鄉(xiāng)下人,沒您這么多心思啊,若是我自個兒,我瞧上的人,要么就自己知道配不上,遠(yuǎn)遠(yuǎn)地別耽擱人家,要么就努力掙錢,備上聘禮把人家好好娶回家。您這么個玩法,這個活法,我真是……不明白,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何苦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何苦憂心我這meimei怕她受傷?” 陳興邊哭邊仰頭把酒灌入喉嚨。 挽不回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語無倫次說過是什么。來時想好的那些苦勸、哭求、或是替meimei要掙些什么的話,好像一句也沒說出來。 趙晉臉上的笑容一點(diǎn)點(diǎn)收了。 他站起身,道了聲“失陪”。 富人家的講究,吃個飯中途也要去更衣,陳興搖搖晃晃站起身,想拉住他袖子跟他繼續(xù)講明白。趙晉寒著臉,給福喜打個眼色,后者上前攙住陳興,道:“陳大爺,您酒多了,小人扶您去洗洗臉換個衣裳?!?/br> 趙晉走到自己的居室,解了領(lǐng)扣坐在榻沿上。 他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都是陳興那些話。 陳興醉了,說話顛三倒四不明不白,可從那些難以辨認(rèn)的詞句中,他還是聽懂了不少。 為什么她不與他回家,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一向混日子過,許多事沒想通,也沒想到。 他沒想過陳柔要什么。 不僅僅是他低聲下氣求個原宥就夠了。 不是準(zhǔn)許她瞧安安、準(zhǔn)許她依舊做生意就夠了。 她可能會害怕,覺得不安定,也不踏實(shí)。她怕這樣的日子不過是一時欣喜,不能長久? 她是這樣想的嗎? 他其實(shí)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永遠(yuǎn)能這么哄著她不變。 他幾乎是出于本能,覺著渴望有她有安安的日子,于是屈從于自己的想法就那么做了。 他沒想過更深層更長遠(yuǎn)的,他只想及時行樂,不留遺憾,就夠了。 但對一個正經(jīng)女人來說,這顯然是場輸不起的博弈。不是三兩天短暫的歡實(shí)就能泯滅對無知的未來的恐懼。 他開始思索一些,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以后? 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的以后。 趙晉仰靠在榻沿上,抬手遮住眼睛。 昏暗的房中沒有點(diǎn)燈。 他心里也是沉寂不明,說不出的重。 他揚(yáng)唇笑了下,覺得有點(diǎn)諷刺。 作為一個游戲人生的紈绔,他竟被陳興三言兩語說得愧疚起來。 還真有點(diǎn)愧疚。 他太自私,為自己想的多,為別人想的少。 六月是無言的悶熱。日子像流水般靜靜淌過。午后柜臺的陰影里,柔兒在算賬。 這兩個月盈利狀況好起來,店里多請了兩個繡娘幫忙,開業(yè)一年多,繡云坊終于走上正軌。 有孔繡娘這么個好師傅手把手的教導(dǎo),加上她在京城學(xué)的手藝,再有金鳳給她打得基礎(chǔ)牢固,如今她也算能出師,能接些雜難的急活兒了。 門前有個人猶豫著,已經(jīng)徘徊了許久,不知該不該進(jìn)來。 店里打雜的小丫頭悄聲湊到柔兒身邊,道:“陳jiejie,門口那婦人打了好幾個轉(zhuǎn)了,像是有事兒?!?/br> 柔兒抬頭瞧過去,登時一怔。 是蕭氏。 欹縣的鋪?zhàn)臃旨液?,她已?jīng)很久沒有見過這個人。 她會突然找上門,難道是鋪?zhàn)映隽耸裁词拢?/br> 柔兒瞧了眼天色,正午日頭耀眼,這時候多半客不多,她闔上賬本吩咐小丫頭,“把她請進(jìn)來吧,說什么話進(jìn)來談?!?/br> 第96章 蕭氏瘦得很厲害。 她怯怯走進(jìn)來, 兩手縮在袖子里,局促地站在椅子邊不好意思入座。 柔兒親端了茶過來,沒讓小丫頭在邊上服侍, 她心里猜想, 多半蕭氏要說的話, 不想第三個人聽見。 蕭氏果然露出感激的神色, ——她過往常常是這樣的眼神和表情, 她感激柔兒肯介紹生意給她, 肯多出一部分錢跟她一塊兒把鋪?zhàn)又纹饋? 感激柔兒信任她…… 那些過往,如今想起來,指令人覺得心有戚戚。柔兒很少想, 因?yàn)榉珠_時并不愉快。 柔兒讓她喝茶,問她最近過得怎么樣。 蕭氏嘴唇發(fā)顫, 不知該怎么說。 柔兒笑笑:“蕭jiejie是路過我這兒,來瞧我的?” 蕭氏說“是”, 一抬眼,對上柔兒沉靜的眸子,她忽然繃不住了, 眼淚一滴滴往下滾,“我……” 她站起身, 把茶放回桌上, “沒事兒,我該走了。” 她捂住臉就朝外走。柔兒坐在椅上沒動, 她望著蕭氏的背影, 低聲道:“蕭jiejie瘦了?!?/br> 蕭氏頓住步子, 滿腹的委屈崩潰開來, 她站不住,捂著臉蹲下身去,哭得很厲害。 “你說得對,我姑子和婆母就是看中我能賺錢,他們不是真心把我當(dāng)自己人的。”她說話斷斷續(xù)續(xù),邊說邊流淚。 柔兒站起身,見她穿的還是早前倆人一塊兒開店時做的衣裳,顏色已經(jīng)舊了,繡花也起了毛邊。 “我拼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