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起來。

    只是村民實在是太興奮，好幾個人在前面引路，把來客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也不知道會是什么人。

    不會是一場空歡喜吧？

    申姜邁步到門外，掂著腳張望。

    一開始，只能從人縫里看到一片一閃而過的花色。

    待再走得近一些，農(nóng)人散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了眼前，他眉似遠(yuǎn)山，面如芙蓉，身姿挺拔如竹，穿著一身繁花錦袍。一見她，便笑。

    固然是年輕了很多，并沒有老來落魄時的風(fēng)霜與猥瑣，但眉語之間，還是有些依稀模樣。

    他行至門前，停在申姜面前。

    申姜不得不仰頭看他。

    青年半跪在她面前。

    桃花眼，飛眉入鬢，實面目如畫，要是平常人，穿這樣的衣服總會顯得輕浮浪蕩，可他卻不會，就似乎這衣裳天生就該是他來穿的。其它人不過是笑話

    “奴三七，來迎小娘子們返家。”他聲如珠玉入盤。

    谷子丟掉了釘耙，快步從里面走出來，雖然激動，可表情還算是鎮(zhèn)定：“你是我母親家的人？是舅舅叫你來的？”

    “奴母親原本是侍奉小娘子生母趙氏珠娘的人，后珠娘子逃家不返，奴母親看顧不力，本是該死，因大姑姑趙氏英女慈悲，只罰我們一家守在氏族祠里做事，今收到小娘子去信送到瀛州之后，才知道原來珠娘子病逝但還有后人在。奴母親本該親自跪迎，耐何母親病重不能遠(yuǎn)行前來侍奉小主人，便令奴前來，奉迎小娘子們歸家?！?/br>
    谷子還在計較：“這么說來，信送到了家，卻不是舅舅叫你來的。是你得了消息，自己來的？”有些猶豫：“家里可曾諒解了母親嗎？”

    又問：“大姑姑是誰？我聽母親說過，在家時的jiejie是叫英女，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叫姨媽？”

    申姜卻說不出話，看著他，看著他身上的衣裳，想起淵宅池塘里帶血的繁花錦袍，這花色獨特，質(zhì)地奇特，分明是同一件。

    原來這是他的衣裳。

    那件血衣是他的。那血量，陳三七必然是死了。

    他死前不知道是如何盡力庇佑她的家人。

    一時忍不住悲從胸起，仰頭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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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大姑姑

    等都已經(jīng)換了衣服, 裝扮好上了車，申姜還時不時會抽噎。

    她阿阿阿地哭得太慘，谷子原本要罵她幾句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也同她一樣紅了眼眶。車子要走的時候，村子里頭許多小孩追著趕著同早申姜作別, 這幾年和她玩得最好的虎子, 哭得好大聲，車子都騰空了，他還在底下追著喊：“阿姜，我會去看你的。你別忘了我們?！?/br>
    因他剛才聽到，村里的幾個婦人在議論，是說給嚇得夠嗆的春嬸聽。

    說一看她們母親家就是修道的, 修道的對普通人一向冷情, 不需得幾年, 就不會記得這村了。

    春嬸的兒子聽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起來。

    嚇了他母親一大跳。給他一通罵。

    小孩子打鬧，都是玩兒的, 他是沒想到會鬧得這么大。現(xiàn)在申姜要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虎子則追著天上的車子跑去, 仿佛著追著風(fēng)箏。車飛了老高，還能聽到底下聲嘶力竭的余音——‘……別忘了我……’

    申姜半個身子伸出頭，頭發(fā)被吹得像鬼臉也變形, 用力對下面的小伙伴揮手。

    她在這里數(shù)年，已經(jīng)和村里的一些孩子，結(jié)成了‘革命般的友誼’這一走，恐怕是再也見不到的了。

    車都到了云層之上, 她坐在車?yán)?，仍然情緒難以平復(fù)。

    在村子里這幾年，她總十分憂慮，去鎮(zhèn)上都尚且還難，如何能按計劃去到濟物。她又啞又跛，做工是做不到的，但因認(rèn)得字，或者勉強可以幫人寫寫書信，可是代寫書信是賺不到幾個錢了。

    只能另尋另法。

    她甚至想過，要不要就行乞天下，走幾個年，總是會到。

    沒想到，陳三七從天而降。

    這下可太好了！

    谷子穿了一身新衣服，十分不自在，這種衣服重重疊疊的，身上墜玉帶金。邊拉著袖子給她這‘不成器的東西’抹眼淚，邊問陳三七趙家的事?？瓷先ミ€算是鎮(zhèn)定，也有條理。

    陳三七從袖子里，拿了帕子給她，她驚覺自己竟然用這么好的衣料來給meimei擦臉，連忙放下袖子，滿面通紅地接過來。

    當(dāng)先問的，便是家里到底誰做主來接自己的。因為剛才聽著，就有點不對勁。

    陳三七并不隱瞞：“是奴私自前來?！逼鹕碜缴杲磉?，幫她把散亂的頭發(fā)重新梳起來。手上熟練得很，也輕巧。不像谷子，每次給申姜梳頭，申姜都覺得，她恐怕是存了把自己這顆頭上的毛都拔光的心。

    谷子一聽，是他自己要來的。便有些氣餒，緊緊抿著嘴，大概覺得，自己強行回到一個并不認(rèn)可自己的地方，有點像是非舔著臉上趕著似的。

    雖然她寫信時覺得，自己十分低姿態(tài)，可以說是在紙上活活演了一出苦情大戲，要真有什么臉，那時候也都丟完了吧，可現(xiàn)在才覺得，原來竟還有更丟臉的。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惫茸庸倘皇莻€莽女，可這時候到也不得不低頭：“三七，我們姐妹該怎么辦呢？”

    她寫信，是因為馬上要入冬，從父母去世，她一年年累積已經(jīng)向村子里能借的人家都借過米糧。

    今年收成更不好，只得少少一點靈參，再加上，孫家的大府那邊有令，她這一家不得‘從賤民行當(dāng)’，所以她種的靈參什么，沒有正經(jīng)的買家敢收，村里的人也不敢?guī)退u，只能偷偷用非常低賤的價格賣給大膽的販子，以至于一直以來做得比所有人都辛勞，卻得不了幾個錢，到今年更差，家里米缸空著，去年的棉衣今年也穿不得了，被子更是單薄?；畈幌氯チ?。

    陳三七看看她，看看申姜。姐妹兩個，之前穿得破破爛爛，比街市上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F(xiàn)在穿得好了，大的僵著身體，簡直像是給她穿了一套刑具。

    小的到是挺自在，可從剛開始就一直盯著他看，每每看一會兒，眼睛里就又要起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