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yàn)槿兆犹?，終于有了希望喜極而泣？可目光卻似在瞻仰已離世的親人，叫他如坐針氈。

    干咳了一聲，說：“不妨事的。若家里不認(rèn)，奴便帶兩位小娘子去見大姑姑，自有大姑姑開口說話。”他目光炯炯沉著冷靜：“大姑姑一向是最好的人。不會(huì)不管?！?/br>
    “你就不要稱奴了?！惫茸佑行┎蛔栽冢骸拔覀冞@樣，怎么敢叫人稱是奴役？”

    “就是因?yàn)槿绱耍鸥鸨坝袆e?！标惾哐普T道：“小娘子，只有受到尊敬的人待人親和才受人稱贊，而什么也沒有的人卻身居尊位的話，若平常還平易近人只會(huì)叫人失去敬畏之心。要是連我都隨意行事，別人看了，更會(huì)效仿。小娘子說的話，便不會(huì)有人聽從了。就算聽從，也要打了折扣討價(jià)還價(jià)。那小娘子們以后要如何自處呢？”

    “可……”

    “我懂得，小娘子是怕，別人覺得你是過來人卻刻薄。但是刻薄混帳的名聲，也比窩囊受辱的要好。何況，一味寬仁，反而會(huì)叫人不知足。而一開始刻薄混帳，叫下人都害怕了，之后遇事偶爾寬厚些許，甚至更叫人感激涕零。”陳三七一臉正色。

    谷子聽了，于是不再提讓他改稱呼的事。

    “趙氏如何？”谷子問：“要回家了，總要知道一些。”她雖然聽母親提過幾句，但了解并不多。鄉(xiāng)里人知道最了不得的，是孫氏。對(duì)外界怎么樣，也知道得不多。

    陳三七便又說起趙氏的事。

    她兩人是趙珠娘的女兒，趙珠娘在家中行三，長姐英女最大，老二昭錄舅舅。他們的外公是趙氏一百多代的嫡長。但生來體弱，過世得早。

    “趙氏，坐擁四海三十城轄地，二百四十余鄉(xiāng)。排名僅在蚩山之下。遠(yuǎn)勝于孫氏十五城之?dāng)?shù)。家中現(xiàn)由你們的叔爺趙氏敏行，駐‘令閣’掌外事，轄管屬地，大到大氏族、山門之間的往來，小到治官派任，珠錢、靈器收益各房分配、氏族子弟幾時(shí)啟蒙、出門何地歷練、享受幾品供奉用來修行，都由他來定奪。家中則由趙敏行的夫人戚氏主事?！标惾哒Z速不快，說一說還要停一停，看姐妹兩個(gè)人聽懂了沒有。

    大氏族是不會(huì)分家的，一家如同一國。內(nèi)、外之事，從祖輩到現(xiàn)在，一茶一盞、一言一行都有規(guī)矩。且一向行的是嫡長繼承的制度。敬奉家神。

    申姜就在想，那趙家的事就有點(diǎn)意思了。

    谷子也問：“你不是說，嫡長繼任？既然叫他叔爺，那自比我外公小，怎么他主事呢。就算外公早逝，但昭錄舅舅在世。我們這一支還有人?！?/br>
    陳三七謹(jǐn)慎：“事實(shí)已是如此?！辈⒉欢嘧h論：“小娘子們歸家后，隨便不要與人討論這些。”

    谷子連忙點(diǎn)頭：“好?！?/br>
    陳三七看向申姜。谷子含糊地說：“她也不會(huì)說的?！辈⒉幌氘?dāng)著申姜的面，跟外人說她口疾的事。

    車子是在傍晚的時(shí)候落地的。

    徑直落在某個(gè)平坦的青石地面廣場上。

    在天空的時(shí)候，申姜伸頭看。趙家的大府，處在一個(gè)城中，明明是繁華大城的正中心，可趙氏大府占地非常遼闊。四面亭臺(tái)瓊樓玉宇。且明明是城中，卻有山中云霧繚繞如同仙境的感覺。大概是刻意制造出來的。

    這還是申姜第一次見到氏族的排場。

    以前李繁枝家里十分簡樸，是因?yàn)樗衣鋽×耍匕》孔邮裁吹模假u了出去。比一般的人家都還不如。更別說現(xiàn)她面前的趙氏相比較了。

    這簡直，和皇帝住的地方差不多！

    趙氏可真是傾天的富貴。

    三人下了車，陳三七便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往西邊角去。高墻綠瓦間，除了時(shí)不時(shí)有三三兩兩組隊(duì)的下仆奉物悄聲而行，并沒有人放肆高語。不過錯(cuò)身而過的時(shí)候，總會(huì)有人偷偷回頭看一眼。

    申姜努力走得‘平滑’一些，奈何跛得太明顯。

    陳三七先是帶著她們?nèi)チ粟w昭錄那邊，侍人卻說不巧：“方才主家受令，已帶人游獵去了。若快，三五日就回來，若有波折，恐怕三五個(gè)月也說不好?！?/br>
    陳三七也沒有想到。

    侍人對(duì)他到是十分客氣的，又與他寒暄幾句，問他修行如何：“日前聽說，已至中階上境，想必近日又有突破？”

    陳三七笑笑：“你太夸贊。我可沒有那樣快的進(jìn)益?！庇终f：“聽聞你正在破境之時(shí)，我雖然不才，但下階破境也有些心得。改日你得空，去我那里一趟。有些東西放在我那里不過是落灰。給了你也好叫它們物盡其用。”

    侍人好不高興。終于寒暄完，看了姐妹兩個(gè)一眼，并沒有問她們是什么身份，想必心知肚名，只是對(duì)陳三七說：“不若，你直接去大姑姑那邊。大姑姑心善?！?/br>
    陳三七笑說：“好。多謝提點(diǎn)?！边@才帶著兩姐妹出來。

    谷子有些緊張，全身繃得緊緊的，被趙氏的富貴所震撼，卻不敢四處張望，只是盯著眼前的路，把meimei緊緊牽著不放。

    陳三七帶著兩人卻直接去了她們舅母那邊。

    “要是徑直去了大姑姑那邊，夫人聽說了是會(huì)生氣的。到時(shí)候萬一難為小娘子們，就很難辦。畢竟大姑姑并不常在內(nèi)宅。所以不若，先去夫人那里試一試?！?/br>
    “好，就聽你的?！惫茸舆B忙說。

    陳三七輕聲說：“舅夫人她姓劉。娘家是趙氏轄地內(nèi)做煉器的。我們境內(nèi)，市面上差不多四成的靈器胚胎，是由她家養(yǎng)的?！?/br>
    怕她們不懂，順勢講了講靈器的煉制：“買胚胎如同賭石。一般為了圖吉利是一車八十一尊起賣。買的時(shí)候要說‘請(qǐng)’，并要是禮相待，請(qǐng)了吹拉彈唱地運(yùn)送回去。買回去燒上一爐。是什么品階，什么屬性，要出了爐才能定論。好的胚胎十分難得。好不容易有了好的，卻又常死在煉制的時(shí)候，是以，開爐的時(shí)候，常不剩下什么了。有時(shí)候幾十爐才得一個(gè)能用的還是個(gè)低劣的貨色，又或者一爐就出了極品。風(fēng)險(xiǎn)大得很。所以一般賣胚胎，不會(huì)賣成品。有了胚胎，再配以器物，如劍、鞭、燈之類，用靈氣附以頌法封制，這一道工序，又是百中求一。最后才成器，這器又要長隨于主人身側(cè)，得滋養(yǎng)長大，才會(huì)有靈。中間天時(shí)、地利、人和一樣也少不了。靈器難成。所以一般來說，靈修把自己的靈器看得比自己還重要?！?/br>
    申姜也聽得咋舌。她才開始識(shí)字大災(zāi)難就來了，對(duì)這些是一點(diǎn)也不知道。并沒有從鹿飲溪身上學(xué)到什么?，F(xiàn)在一聽，雖然只是邊腳，但也覺得世界浩大無邊。

    陳三七說著笑一笑：“小娘子們不要怪我話多?！?/br>
    谷子連忙說：“不會(huì)。我們什么也不懂，還要多謝你肯講給我們聽?！壁w氏可是全族修道的人家，別人都是耳濡目染，只有姐妹兩個(gè)，一腿泥什么也不懂。雖然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