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靖閑二話不說，彎腰試圖拿走那個平板，被我狠狠擰住了手腕，他吃痛，卻沒有松開。

“不準(zhǔn)碰他！還給我！”

見他不放手，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向他怒吼，從他神情復(fù)雜的雙眼里，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魔鬼一樣的自己。

他實在拗不過我，只好妥協(xié)道：“好，好，我不碰?！?/br>
他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我立刻把平板死死抱在了懷里，瑟縮起來，全身上下都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

他剛想說什么，我胃里一陣翻涌，“哇”的一聲吐了，然而我根本就沒吃什么東西，連胃酸都嘔出來了，也沒吐出什么東西來。我眼前花白一片，喉間似乎滲進(jìn)了血腥氣，和車禍現(xiàn)場的味道一模一樣。

“小塵！”季靖閑扶住我的肩。

我強(qiáng)撐著地板，打著哆嗦，渾身冷汗直冒：“四天四夜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你們一個個為了唐玦，都來無限度地折磨我，我難道就不是人嗎？”

“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上趕著認(rèn)識你！如果不是我自作自受，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我老爸也會好好的！”

我終于忍不住，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從看到遺照到此時此刻，所有壓抑的痛苦一股腦涌出，如同要將我千刀萬剮一樣。

我的情緒總是來的很慢，就像老爸去世那天，從現(xiàn)場到醫(yī)院，我也一直沒有流淚。他們說我狼心狗肺，父親明明是為了給我買滑板才去世的，可當(dāng)所有人都哭完了之后，我的世界卻頃刻崩塌，風(fēng)一吹，連灰燼都不剩下。

“小塵，你冷靜一點！”

他蹲下身來，從身后抱住了我，一點一點，撫著我顫抖的胸口，在我印象里，他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耐心過。

他一直給我順氣，直到我平復(fù)下來，他才繼續(xù)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受，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根本沒有責(zé)怪過你抹黑唐玦，我氣的是你為了走紅這樣不愛惜自己，氣你用錯了手段?！?/br>
“那個帖子根本不是……算了，反正沒人會相信我?！?/br>
我頭疼欲裂，卻又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那張圖片，啞聲道：“不過相信與否也沒意義了?！?/br>
“如果我相信你，你也會相信我嗎？”

他這就是不相信我的表現(xiàn)，不然他不會問出這樣一個如同幼兒交換糖果的問題。

見怪不怪了，他對我本就沒有過半點信任，他連我和他在一起不圖什么只是因為愛他都不相信，甚至在他眼里，這四年來的我一直是個為了名利和私欲插足他和唐玦的騙子，他更可以因為不信任我就隨意懲罰我，讓我人生中最恐懼的東西再度降臨于我，而他，只需要說一句“與我無關(guān)”就可以撇清責(zé)任。

他的信任，從來不是我能期待的東西。

此時此刻，我回想起從前種種，腦子竟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從前總在熱切追逐些什么，又竊竊盼望些什么，我即便把尊嚴(yán)和底線放得再低，季靖閑依然有新的方式將它再次踩入塵泥。

“放手?！蔽掖丝跉?，撥了一下環(huán)在我腰上的手臂，沒有撥動，反而更緊了。

“小塵，這世上還從沒人能讓我服軟，你是第一個，你還想怎么樣？”

季靖閑反問的語氣狠狠戳到了我的肺管子上。

“滾開！”我用手肘狠命往后擊了一下。

季靖閑捂著腹部悶哼一聲，用手撐著地面險些摔倒。

“你不要沒完沒了！”他的耐心終于被耗盡。

“我沒完沒了？”我冷笑一聲，好不容易收回的酸意又沖向眼眶，“我他媽比誰都希望結(jié)束，和他們，和你……”

季靖閑沉默一陣，放緩了語氣：“別鬧脾氣了小塵，這次怪我疏忽了，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你不是疏忽，你是根本沒在乎?！?/br>
季靖閑一副氣笑了的模樣：“你這個事在圈內(nèi)史無前例，整個新葉的公關(guān)團(tuán)隊都聯(lián)軸轉(zhuǎn)了幾天幾夜，我要是真不在乎你，就不會為你大費周章了。”

“為我大費周章？”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洹?/br>
“不然我為了誰？除了你，還有誰敢在我面前惹亂子？”他再度放低音量，像在哄人一樣。

我聽著他曾經(jīng)讓我無比心動的低沉嗓音，心中卻越發(fā)荒涼，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假話的。然而，他根本不需要在我面前為自己開脫，他明知道我斗不過他。

商人重利，不做虧本買賣，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我對他還有用。

是了是了，我還沒幫他追上唐玦呢。

“還鬧嗎？”

他等了一陣子，才攔腰抱起我，幾乎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都這么輕了，還不好好吃飯?！?/br>
他一邊數(shù)落著，一邊把我放回臥室的床上，給我拉上了被子，還倒來了一杯溫水放在旁邊。

“別擔(dān)心，律師函已經(jīng)發(fā)了，道歉和損失賠償一個都不會少，我不會讓那些人好過的。這個平板我沒收了，你老老……好好睡一覺吧?！?/br>
我知道他想說“老老實實”，這是他這幾天對我說的最多的四個字。

他讓我老老實實的，他在已經(jīng)找到舊愛的情況下，還要綁著一個替身。

我從來不知道，他是個這么自私自利、貪得無厭、不惜陷我于第三者的人。也許當(dāng)唐玦鬧完別扭完全接受他的時候，他才會放過我吧，那此時此刻，我是否還應(yīng)該履行當(dāng)初的合約，如他所說，繼續(xù)老老實實做一個替身？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才突然想起這個我不知何時開始最愛做的動作，原本是屬于唐玦的……

思及于此，我如同驚弓之鳥，立刻排查我還有沒有別的模仿行為，卻愕然發(fā)現(xiàn)我四處皆是唐玦的影子……我想起駱宇那個混蛋說的“入戲太深”。

就這樣，我再一次忘了自己是誰，直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我也沒想起來。

這一晚，我睡得極差，前半夜熱的要死，后半夜又如墜冰窟，與噩夢纏斗整宿，醒來后就連陽光都冷冰冰的。

在夢里，我再次變成了十三年前那個走不出陰暗角落的少年，自責(zé)幾乎要將我的魂魄吸干……老爸又來看我了，帶著滿身慘烈的血，他把一塊嶄新的滑板放到我的手上，告訴我今后要愛惜自己，好好為自己而活，努力工作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