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8
常不過的朋友分別那樣,抱著可能會相逢的平淡希冀,沒有哀傷地告別。楚棠性子冷淡,不喜歡轟轟烈烈,郁恪一直都明白。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他不能一直哭鬧求著楚棠留下來。于是,分別前,他在楚棠面前,也是平靜無比。可平靜的海面下,藏起來的暗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夜里,他翻來覆去,于黑暗中想了又想,卻無可奈何,只有滿心的沮喪,還有這一生都可能無法得到回應(yīng)的愛意。他想過很多方法,都無法留住楚棠。如今,他只能跑過來,在雪地里絮絮叨叨地陳情。郁恪道:“你知道我為何會知曉你的來歷嗎?”一片寂靜中,只有他的聲音回蕩著:“一個多月前,我做了個夢,就是你說要離開的那天。我夢到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br>郁恪手撐著腦袋,似乎在回憶,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邊:“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可哥哥也在,我能認出哥哥。那時候,我應(yīng)該是哥哥的下屬,看到的永遠只是你的背影,你從來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可我依然滿心歡喜,只要能在你身邊,就很好了。“其實與夢里的相比,我現(xiàn)在好像更幸福一些,起碼你很早就來到我身邊了?!?/br>說著,郁恪失笑了一聲,很快,笑容便落了下來:“可你有自己的親人,是嗎?你甚至不是郁北的人。從夢里,我知道你只是為了任務(wù),才迫不得已來到這里的?!?/br>自從知道了楚棠來這里的原因后,郁恪就一直清楚,楚棠終有一天會離開郁北。“你從未掩飾過自己的異樣。不是自信不會被人看出,而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永遠留在這里。郁北于你而言,不過是一個過處,我對你來說,也只是一個過客。”郁恪鼻頭發(fā)酸,眼前模糊了起來,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在默默舔舐傷口,可他很快就收回了淚光,固執(zhí)地問道:“你對我,只有責(zé)任是不是?”楚棠依舊沒有回答。佛堂里,他低下頭,看了看翻開的佛經(jīng),輕輕合上了。門外,像是冷的,又像是在等一個答案,郁恪背脊直直的,有些僵硬。突然,雪地里響起細碎的動靜。郁恪沒有抬頭,過了一會兒,一只火紅的狐貍映入他眼底。它來到郁北皇宮,被養(yǎng)得更好了,似乎肥了些,眼睛圓溜溜的,耳朵尖尖。“哥哥,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兒的動心嗎?”郁恪問道。小火狐看了他一眼,跳上了階梯,從門縫中鉆了進去。郁恪仿佛渾然不覺:“小時候,你和我說不會在郁北娶妻,我多高興啊……我以為你真有那么寵愛我。到了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對你而言,從來都不是最特別的那個,只是一個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小寵。不,你甚至?xí)π櫺πΓ夷?,連只小寵都不如?!?/br>他胸口上的傷才剛剛愈合,致命的天花也才好,卻一點兒也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仿佛自己的身體是鋼鐵一樣,在這么冷的雪天里,在外面坐了那么久,唇色蒼白,眼下烏青,憔悴又可憐。望著白茫茫的雪,他似乎已經(jīng)精神恍惚了:“你還不如讓我死在十幾年前那場雪夜里,這樣我就不會遇見你,不會活在夢境里數(shù)十年,更不會在今日眼睜睜看你離開卻無法阻止?!?/br>小佛堂中,楚棠保持著跪姿,似乎聽得很認真,動都沒動過。小火狐蹭到他身邊,腦袋擱到他腿上,他才回過神來,摸了摸狐貍毛茸茸的耳朵。他有些出神地想,郁恪說的都是真的嗎?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問題。郁恪說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經(jīng)過那么多年的相處,他對郁恪,怎么可能只有責(zé)任?可他沒有出聲。狐貍蹭了蹭他,楚棠將腰間上的鳳凰玉佩解了下來,掛到了狐貍的脖子上。“吱”,狐貍叫了聲,見楚棠沒理它,它便懂事地往門外跑去。楚棠抬起頭,看了看眉目慈悲的佛像,目光有一瞬間的柔和。他想起以往和郁恪相處的時候,郁恪總愛胡亂稱呼他,不是哥哥、夫子,就是老師、國師,仿佛他的人生中,好多親近的人都是他一個人似的。他閉了閉眼睛,唇邊的笑一閃而過。患天花的時候,郁恪笨拙地握著他的手,極度依戀、卻又不舍得接近,小心翼翼的,生怕傷害到了他。回憶一幕一幕閃過,最終停留在了最開始的相遇——郁恪趴在馬車上,稚嫩的臉上滿是灰痕,小聲道:“恩人不和我們一起走嗎?”楚棠起身,柔軟的衣物摩擦,發(fā)出輕微的細響。他無法否認自己真的一絲心動都沒有,但他很清楚,他和郁恪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在來到郁北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始終要離開,對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留情,都不是好的做法。他從未失去過這份清醒。門外。小火狐停在郁恪身旁,脖子上掛著那塊玉,正事不關(guān)己地舔著爪子。郁恪看著那枚玉佩,看了好一會兒,忽而肩膀抖動,捂著臉無聲地笑了起來,只是眼中盈滿哀傷、自嘲,與哭無異。“我就知道,楚棠,你怎么可能帶我的東西走?”郁恪笑道。那玉佩上,有著牽情蠱的母蠱。若楚棠將它帶走,郁恪必定會察覺到他在哪兒,所以他將東西還給了他。門里門外,無聲了一息。良久,郁恪才重新開口,道:“哥哥,剛才我的話都是糊涂話,你別往心里去?!?/br>他坐在門前,眼眶發(fā)紅,鼻頭也是,不知是凍的還是哭的,只是眼神很堅定。“你不希望我打擾你,那我就不進去了。讓我在這里送送你吧。”郁恪起身,道,“本來想帶點酒過來的,可哥哥不勝酒力,天冷也不宜飲酒,我便沒帶了?!?/br>忽然,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郁恪渾身一僵,像極了冷硬的石頭。身后傳來楚棠清冷的嗓音:“郁恪,我期待以后還能喝到你釀的酒。”郁恪放在身側(cè)的手不住地抖,屏住了呼吸,忽而緊緊閉上眼睛,像是怕驚擾這一場最后的美夢。楚棠衣襟上繡有海棠,雪白無暇,和他的人一樣,在雪天里有種柔軟而冰冷的漂亮:“再見?!?/br>他從身后抱了下郁恪,很輕,很快就分開了,仿佛只是一個親人間的擁抱。郁恪顫聲道:“好。”雪落無聲,小狐貍看著他們兩個人,看著楚棠抱住郁恪,眼睛瞪大了一下,想撲上去,然而下一刻,那個漂亮的人就不見了。只有郁恪一個人留在了原地。過了很久很久,他低聲道:“終有一天,我們還會再相見的?!?/br>第83章從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