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嗷嗚應(yīng)了聲，短小的白手套撓了撓圓潤的小臉。

白桃又問：“君君把貓送來店里了？”

中年女人點一點頭，愛憐地看著這只懶懶洋洋的小東西，“他說沒時間養(yǎng)，就放在店里當(dāng)招財貓了。對了，你們喝點什么？”

白桃探尋地回頭看向樂時與萬幸，兩人擺擺手，女人笑笑，仍然走到吧臺前，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三個人坐在靠里的卡座上，白桃看看萬幸，又看看樂時，先從包里取出了一個牛皮紙包裹的信封，鼓囊囊、沉甸甸，她將信封推到樂時的面前。

白桃微微笑著，盡管那笑有些哀愁的意味：“這是卷卷代表你的站子托我交給你的?！?/br>
樂時點頭，拆開厚重的包裹。裝訂得整整齊齊的小票紙卷從封口滑了出來，仍然是成箱的運動飲料、代言零食的收據(jù)，能夠積攢人氣值的周邊的結(jié)款單，長長的單子后寫滿了粉絲的應(yīng)援話語。樂時露出了懷念的笑容，他剛剛到集訓(xùn)地的時候，于雋站在夏夜的路口，也將這樣的應(yīng)援信交給了他。

只是他走到現(xiàn)在，實在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情。

第一次，他在的舞臺上，收獲了觀眾的喝彩與喜愛，他發(fā)現(xiàn)原來他不是孤軍奮戰(zhàn)，他的身后還有粉絲們；后來，因為在戀愛綜藝上的互動，他在生活里無意流露出的許多側(cè)面，被鏡頭收錄、表達，支持他的呼聲更高；直到現(xiàn)在，他的舞臺直拍點擊仍然數(shù)一數(shù)二，自己卻已經(jīng)深陷家庭壓力與外界輿論的囹圄。他站在高處，卻第一次覺得自己搖搖欲墜。

那長長的票據(jù)上，仍舊是那些熟悉的名字，熟悉的ID。

——本地超市采購queen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不會因為酸言謠言就輕言放棄的打投組長。

——黑粉從今天到明天到后天都在我的心底埋葬誰都阻止不了我的十級剪刀手的視頻組團寵。

——竟然在粉絲群里找到女朋友并且開始一起雙雙追星的瀟灑前線男粉今天也不服輸。

——你們就算嘴上罵罵咧咧還不得哭著轉(zhuǎn)我的絕美精修圖和舞臺混剪的宣傳組老年一霸。

也不乏小心翼翼，一筆一劃寫字，卻忙忙慌慌劃掉錯字的新粉絲。

——現(xiàn)在開始就是美工組頂梁柱的小小新粉希望我們樂樂貓可以堅堅強強走到最后。

——已經(jīng)三個通宵沒睡的反黑組和尚非常期待第三次公演舞臺能狠狠打黑粉的臉。

——數(shù)據(jù)組閉眼吹組長覺得沒什么好說的并向我樂甩了一疊票據(jù)，怕什么，jiejie養(yǎng)你。

他一點一點翻到最后，萬幸在他的身邊發(fā)出了驚嘆。

最后一面，在極其不顯眼的位置，小小地寫著于雋的ID。

——不管怎樣，我都不放棄。所以約好了，你也不要放棄。愛你和愛我哥的卷卷。

小字后是一行大字，依然滑稽好笑，頑皮可愛：

——樂樂的個人首站全體成員，恭祝樂時練習(xí)生提前出道快樂！給您拜個早年啦！期待看到舞臺上的你，那是最好的你?。唇鹩罒o止境，排名求求你動一動吧QAQ）

后附一張樂時的最新表情包，貼心地為他貼上了貓耳朵貓尾巴的小貼紙，那是他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和于斐說話，笑得眉目彎彎的樣子，圖字“樂不可支”。樂時輕聲地笑了，指尖撫摸著最后這一行明晃晃的大字，眼眶有點兒發(fā)熱，鼻尖也輕微地發(fā)著酸。

萬幸攀著他的肩膀看了全程，再次發(fā)出感嘆：“不愧是我樂哥，大家都好喜歡你啊?！?/br>
白桃鼻子一皺，趕緊揉了揉眼睛，她現(xiàn)在是最不能崩潰的那個人，可感性的話語還是溜出了嘴：“我們樂樂怎么辦啊……真的是，怎么辦啊……”樂時抬眼看她，白桃咬咬牙，幾乎忍不下心說出WMC的決定，可她看見樂時加深了唇邊的笑，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冷淡又敏感的練習(xí)生，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白桃姐，我知道的?！彼⑿χf，“沒關(guān)系。我都知道的?！?/br>
白桃捂住了嘴，眼淚一下子從眼眶涌上來，視線即刻模糊了。

萬幸望望白桃，又看看樂時，欣慰快樂的表情漸漸消失。白桃終于沒讓眼淚掉下來，她只是顫聲吸了兩口氣，從包里取出平板電腦，將微博的榜單亮在兩個人的面前，樂時心領(lǐng)神會地點點頭，萬幸則錯愕地瞳孔驟縮，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張大嘴巴，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彈出了含糊的驚聲。

白桃對萬幸搖搖頭，沙啞著聲音，用很慢的語速說：“關(guān)于排名這件事情，我們公司，是這樣決定的……”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忍不住要發(fā)糖嗚嗚嗚嗚嗚我想讓他們黏糊久一點點。謝謝觀閱！我好久沒寫論壇體了過幾天碼一點點來qaq（樂樂：不僅親我還要我去親你，于某你人真的沒了，沒有下次了，真的。（打啵只有第一次和無數(shù)次.jpg））

第86章各自為城

“——這不公平！”

萬幸震悚地站起身，他的手攥在桌沿，微微發(fā)著抖。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后背被輕輕拍拍，萬幸轉(zhuǎn)過臉，看見看店的中年女性，正寬慰地站在他的身邊，她將一杯牛奶放在桌面，回過頭，一左一右地又送上來兩個杯子，杯托上有布偶貓和貍花貓的印花。

氣氛在這個瞬間柔軟下來，萬幸怔怔地捧著杯子，又坐了下來。他的雙手發(fā)冷，手背卻被握住，樂時的手也冷，力度卻堅定。

白桃看著樂時，他好像早就知曉似的，表現(xiàn)得溫柔又平和。

萬幸又說：“誰沒有在練習(xí)生的時候和幾個粉絲關(guān)系好呢？一個人其實根本走不下去?！比f幸頓了頓，低頭看著杯子里奶白色的漣漪，有一層濛濛的霧氣升上來，“說到底只是粉絲們心理不平衡，害怕出現(xiàn)逾越規(guī)矩的事情?？蓸窐匪彩裁炊紱]有做，家里的事情也是，本來就清官難斷，總會有不理解的人。我覺得、我覺得這都……”

白桃輕嘆一聲：“無可厚非，對嗎？這件事情本來也涉及藝人隱私，我看到時心里就覺得很不舒服?？上ЬW(wǎng)上的造勢就像于斐當(dāng)時，不管試圖做什么，在當(dāng)時都很十惡不赦。但才不到兩個月，評論的風(fēng)向慢慢反轉(zhuǎn)，理智的路人開始思考那些刻意捏造的黑料，當(dāng)時沸沸揚揚，現(xiàn)在回頭，也只是一次理念不合造成的退出。但即使覺得愧疚，他們也不會道歉，只覺得自己是被營銷號和輿論控制和欺騙了。藝人心里的掙扎和恐懼，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br>
白桃面不改色地攥緊了手掌，她仍然穿著簡便行動的那套沖鋒衣，梳干凈利落的高馬尾。

她思考許久，停頓許久，似乎因此想起許多過去的事情，她垂下眼睛，眼前好像是幾年前的自己，還有幾年前，那個從HP的老舊辦公樓里跑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