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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會兒,走了大半日,腹中饑餓,再不吃五臟肺可要叫喚了。”老頭腿上似有傷,一瘸一拐地拐到官道邊上一棵樹,一屁股坐下。兩個差役也一左一右挨著歇腳,從瘦驢脖子上的套著的褡褳?zāi)悄贸鰩讐K餅,三人各分一張。 老頭咬一口餅,掰一塊喂給瘦驢,嘆道:“委屈你了,吃些好口,改改伙食?!?/br> 一個差役道:“阿叔,我們糧不夠,喂不得驢。” 老頭笑道:“無妨,擦晚說不得就能進(jìn)城了,進(jìn)了城,坐了牢,牢飯管夠,不怕挨餓?!彼治沽丝陲灲o瘦驢,“這老驢你倆可要照顧好,這一路行來多苦難,難為它了。” 另一個差役愁眉苦臉,抹一把,也掰了塊餅給驢:“畜牲不值當(dāng)疼惜,有用時趕路,沒用時吃rou?!笔蒹H極通人性,抬起蹄起就給了差役一腳 ,差役又塞它一塊餅,罵道,“說你是畜牲,你還不服氣?嘴邊省下的喂與你,你倒來踢我?!?/br> 老頭笑呵呵勸解:“不過玩鬧,哪里真踢了你,它沒下狠勁?!?/br> 差役兇道:“它一個畜牲,哪里知道收勁,別一腳把我肚皮踹破?!?/br> 樓淮祀聽他們說得有趣,一言一語很合自己的脾胃,揣了兩壺酒,吊兒啷當(dāng)?shù)亓镞_(dá)了過去,將酒一遞,往老頭跟前一蹲,笑著問道:“老丈人怎么稱呼?” 老頭拔去酒塞,聞了一聞,喜道:“啊呀!這可是瓏中醉啊,好酒,大難得?!彼氄剂艘粔兀瑢⒘硪粔啬媒o兩個差役分,“你二人路遇貴人,享了大口福,如何,我說出臨出門前燒柱香,定有鴻運來,這運道可不是來了?!?/br> 兩個差役也是好酒之徒,挑提夸贊老頭有先見之名。 “老朽姓梅,歲寒三友之一?!崩项^答了樓淮祀,呷了口酒,樂得頭搖脖晃,“好酒啊,也就禹京才有這般好酒?!?/br> “梅老頭,你犯了什么事?”樓淮祀問。 老頭笑道:“小貴人,你先頭還喚我一聲老丈,實是大家教養(yǎng),老朽告訴了你何姓,你倒叫我梅老頭,又似是無禮啊。小貴人,我問你,你是有禮之人還是無禮之人啊?” 樓淮祀笑著道:“你都落魄得扛枷啃硬餅了,還有閑心問我有禮無禮?梅老頭,你拿多少銀錢賄賂了這兩個差人,他們伺侯你很是精心啊?!?/br> 兩個差役一愣,臉上添了怒容,起身就要說話,老頭忙攔道:“怎這般急的性子呢?動不動就直眉立目的。小貴人又無惡意,不過好奇來問問?!?/br> “對對,我這人就好刨個根,問個底?!睒腔挫朦c頭。“梅老頭,你這姓頗雅,說話也有幾分雅趣,什么來路?” “小郎君問了我姓,是不是也該自報個家門?”梅老頭呵呵一笑。 “我姓樓,稀疏平常?!睒腔挫霊?yīng)道。 梅老頭嘶得吸口氣,伸出瘦長的手指:“不見得不見得,這皇城里頭有姓樓平常的,也有姓樓顯貴的,這貴里頭首屈一指的當(dāng)是樓長危,死人堆里趟出的功績,年輕便封大將軍,頭婚,娶得李家女,妻喪遺一子,續(xù)娶。這一續(xù)娶可了不得,竟娶了公主,噢噢,老朽我糊涂了,如今已是長公主。樓將軍唯二子,長子先室所生,二子卻是長公主所出,尊貴非凡啊?!?/br> 樓淮祀故作驚訝:“梅老頭,你知道到得挺多的,你一個京外的,竟知得京中人事?!?/br> 梅老頭搖頭:“誒,這京中人、事繁雜,可樓家也是尖頂尖的,知得不算稀奇。” 樓淮祀摸摸下巴,沒被他哄過去,道:“再是尖,平頭百姓也未必知得這么詳實,連樓長危先室姓李都知道?!?/br> 梅老頭大驚,道:“小貴人,你這般直呼你爹的名字,倒是好膽量?!?/br> 樓淮祀掩做吃驚:“爹?樓長危?我倒想有個將軍爹當(dāng)靠山乘蔭涼,可惜我不是那命好的樓二郎。我雖姓樓,也與樓將軍有些瓜葛,唉,卻投錯了胎,投到了樓家本家去了。我姓樓,單名一個競字,依著輩分算,樓將軍算是我族叔?!?/br> 梅老頭一愣:“樓將軍好似和本家翻了臉,只堪堪一個面子情撐著?!?/br> “何嘗不是?!睒腔挫肟上В皩こH思?,如樓將軍這般飛黃騰達(dá)的,百年也難得出一個,誰知竟是挨靠不上。私下攀個親,喚聲族叔,真?zhèn)€撞見也只得趴下長揖口喚大將軍?!?/br> “樓競?”梅老頭懷疑打量著樓淮祀,笑,“小郎君這氣度可無一絲落魄,我看驕慣得緊?!?/br> 樓淮祀賊笑一聲:“梅老頭生得一對利眼啊,我另有奇遇,才得今日這番境地?!彼麥愡^去,“知道憫王嗎?” 梅老頭點了點頭:“憫親王如何不知?” 樓淮祀道:“我有幸得在五王府做事,得五王看重,樓家除了樓將軍父子也就我了,我縱是跋扈一二,又有何妨。” 梅老頭又拿眼打量他,大為疑惑:你這看上去細(xì)皮嫩rou的,不像是能武的;說了半天話也是清湯摻白水,沒見多少文采。就這還能得五王看重?是生得貌美會拍馬屁,屬狡童佞幸一流? 樓淮祀漆眸點著萬里星光,誘道:“梅老頭,你這階個囚做得挺自在,是有屈還是另有玄機(jī)?你我有緣碰上,我又看你合眼,倒可代你在五王面前幫你求求情,張羅張羅。我家大王,無論是在上皇與今上跟前都極得寵信。你托了我,保管萬事無憂。” 梅老頭笑著拍拍破衫爛兜:“這臉面一靠攀交情,二靠阿堵物,老朽與小郎君不過偶遇,交情尚不如紙厚;我這兜破連塊銅板都兜不住,也沒個金黃銀白地討好??赡魏??” 樓淮祀鮮紅的唇一勾,笑得人畜無害,道:“梅老頭,不說了你眼毒?你說我嬌慣,恃寵之人自是無所顧忌,行事從來隨心隨,只要你將你的事說得渾圓,說得有趣,說得討我歡心,我便在五王面前為你美言?!?/br> 梅老頭仰天一嘆:“我罪之深,怕五王也擔(dān)待不起啊?!?/br> 樓淮祀揚眉:“你這話有以退為進(jìn),引我上鉤之嫌,不過,我也確實心中不服,你是受賄了,還是殺了人,還能與敵通不成?”點點一邊的枷鎖,“你這刑具徒具不刑,不過唬人的。” 梅老頭擺擺手:“非也非也?!?/br> “你說來聽聽?!?/br> “小郎君真想知?” 樓淮祀瞪他:“別啰嗦,我這個梯子說不得能直達(dá)天聽,你要是有冤不伸,就你這垂垂老矣的糟老頭,睡棺材里都要悔得活轉(zhuǎn)過來?!?/br> 梅老頭大笑:“就怕沒有埋骨地?!彼麌@道,“也罷,正好歇腳呢。小貴人可知云棲?” 又是云棲?樓淮祀皺皺眉,暗道見鬼,這地方是陰魂不散還是怎地,舊年至今年,三番兩次聽聞:“略知一二?!?/br> “云棲多水澤,水道羅織,其轄下有三縣,歸云、 澤棲、夢橋三縣,老朽不才,做了澤棲縣的縣令?!?/br>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