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一斂，神色一收，銳利的目光頓時(shí)落在兒子身上，平靜問道：“師叔？”

    樓淮祀陰溝里翻船，又躲回了樓淮禮身后，忙道：“阿爹聽我解釋?！?/br>
    姬明笙也被兒子氣得笑了：“你幾時(shí)見得阿離？”

    連著樓淮禮都拿肩抵了抵弟弟，叫他快答。樓淮祀有苦說不出，一朝不慎，前功盡棄，他還指望著從富可敵國的俞子離身上狠敲一筆。他這一說漏嘴，別說摳財(cái)物，俞子離不翻臉都是寬宏大量。

    樓淮祀頂著父母冰寒的目光，飛快在心中計(jì)算：自己將要去棲州赴任，自己還要成婚，只要他沒把天捅破，爹娘決計(jì)不會(huì)責(zé)罰，一想通這一著，樓淮祀立馬咬死不認(rèn)，笑嘻嘻道：“失言失言，昨日正巧夢(mèng)見師叔，今日就帶在舌尖上了。”又皺眉輕嘆，憂心萬千，“也不知師叔去了哪里，我這要離京了，豈不是更難見到他。阿爹，你再去山里找找?guī)熓?，叫他折枝柳給我送別，師祖留下的什么藥方啊奇書啊機(jī)關(guān)啊隨意送幾樣與我?！?/br>
    樓長危似笑非笑，擱在桌案上的手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真是一日不打手生，聽聽這滿嘴謊言，信手拈來，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知底細(xì)定要被他蒙騙過去。

    圣上不知怎想的，叫他去管棲州，也不怕生出亂子來？

    樓長危不善地盯著樓淮祀，想著怎么也要責(zé)罵一番，好叫他收收性子。

    “阿爹，你可不能揍我，我都求了舅舅，要完婚再去棲州。”樓淮祀眼看樓長危神色不對(duì)，死扒著樓淮禮嚷道。

    姬明笙吃了一驚，咬牙：“你求你舅舅幫你完婚，豈不是以勢(shì)壓人？你將衛(wèi)家至于何地？”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卡文 卡得□□，拖了幾天才更新。明天長更補(b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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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姬明笙氣得把樓淮祀狠狠訓(xùn)了一頓。

    樓淮祀滿腔雀躍被焦熄了大半，灰頭土臉地跪在地挨罵。

    姬明笙是越罵越生氣, 也是他們疏于管教, 才養(yǎng)就樓淮祀這種為所欲為的脾性, 自小到大，凡是他所求的，皆唾手可得, 全然不去深思他人愿或不愿，再皆身邊人的縱容。更是不知收斂。

    “你可有設(shè)身處地為衛(wèi)家想過, 那是你岳家, 你將他們置于何地？你可細(xì)想過你衛(wèi)家小娘子的臉面？終身大事, 不可將就，大凡你重她敬她, 想她所想, 思她所思, 便不會(huì)這般自作主張?！奔黧蠘O為失望，往常她自思兒子胡鬧歸胡鬧, 分寸還是有一二的，也就行止無端了些，并未曾在外頭凌弱欺善。原來也不過是個(gè)眼中只有自己不見他人的涼薄之人。

    樓淮祀漲紅了臉, 張了張嘴, 幾次想反駁，卻又無話可說，只好老實(shí)跪坐在那。思緒沉浮之間竟也有些茫然，自己確實(shí)不妥, 可要他就此和衛(wèi)繁分離三四年，他又萬萬不肯。

    姬明笙冷聲道：“一朝子離落地，早晚枝芽另發(fā)。阿祀，今日起阿娘便當(dāng)你已離枝，我不責(zé)你，也不打你，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將后如何行事？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何人賴你而生，何人付你肝腸？你生于世間，有名有姓，有血有rou，所求為何，所當(dāng)為何？”

    樓淮祀仍舊跪在那不語。

    姬明笙也不理會(huì)，拉了丈夫，趕走了大兒子，摒走了小廝婢女，獨(dú)留樓淮祀一人在偏廳之中。

    地衣織就繁紋，鶴爐吐煙，十二疊屏繡著青綠山水，飛瀑奔流間隱見文士對(duì)飲。樓淮祀跪得有點(diǎn)累了，干脆席地而坐，對(duì)著屏風(fēng)上的高山流水發(fā)著呆。不知不覺，外面金烏西墜，光亮漸隱，桌椅幾臺(tái)一一模糊不可分辨。

    樓長危推開門，手里拿了一壺酒，與他一道摸黑坐在一處。

    “阿爹。”樓淮祀出聲道。

    樓長危將酒壺遞給他，道：“這是烈酒，入口如刀?！?/br>
    樓淮祀接過嘗了一口，默默地塞回給了樓長危，然后道：“阿爹，你的二子大許天性就不好。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帶繁繁走。要是再選，我還是會(huì)求了舅舅幫我完婚?！?/br>
    樓長危輕嘆一口氣，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記。

    “阿爹是個(gè)正直之人，得知自己的兒子天性不善是不是很是失望？”樓淮祀難得有些苦惱，他自視頗高，多年來一向自滿，如今一反思，倒似好皮囊股的爛草一堆。世間事，不怕做錯(cuò)，就怕不肯回頭，樓淮祀發(fā)了半天呆，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那個(gè)死不悔改之人。

    “為何知錯(cuò)不改？”樓長危問道。

    “太違心?！睒腔挫胪笠坏?，沮喪道，“違我本意，寢不安，食無味。”

    樓長危道：“阿祀，世上違心之事不計(jì)其數(shù)，便是你外祖父，你二舅舅，坐擁萬里江山，也有無奈之時(shí)?！?/br>
    樓淮祀伏在地上：“可是，我不快樂，為人無趣，我天生不愿委屈自己，若是哪天我早死，我便殺了繁繁與我同棺而眠。阿爹，我不是好人，我愿為你和阿娘死，愿為舅舅外祖父死，也愿為阿兄和阿冶死，這都是我之所愿。”

    “阿爹，我心許繁繁，她活我便活，我活她便活，生要一塊生，死也要一塊死。阿爹，我不許自己獨(dú)活，也不許繁繁獨(dú)活?！睒腔挫胙谧‰p目，他是卑劣且惡毒之人，他生得有多好，心便有多毒。

    “若是衛(wèi)小娘子不愿，你待如何？”樓長危問道。

    “我不管。”樓淮祀如畫的臉上滿是郁色，“她不愿，我就殺了她?！?/br>
    樓長危在暗中定定看著兒子，輕撫了一下他的背：“阿祀，你自問你可下得手？”

    樓淮祀想了想，大笑出聲，拿指尖拭去眼角笑出一點(diǎn)淚，近乎絕望道：“阿爹，我真下得手?！?/br>
    樓長危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隱在濃夜中樓淮祀，道：“那好，你只管隨心活著，哪日你不知自控，阿爹幫你。我與你阿娘帶你來人世，便由我親手送你回黃泉，你放心，阿爹定會(huì)在你犯錯(cuò)之時(shí)先行下手。”

    樓淮祀抽了抽鼻子，有些心安，又委屈：“我是你親子，你說殺就殺，也不帶遲疑的?！?/br>
    樓長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