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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瘴氣里,把這四個黑影子熏得頭暈,開口說話都困難。 “怎么……回事……”一副金絲眼鏡艱難地捏著聲音道。 “!” 被問話的白色藍牙耳機似乎回想起當(dāng)時的情景,立馬抖了一抖,繼而噗的一下把自己埋進了白被子里。發(fā)抖。 被子的聲音里有哭腔?!霸趺磿@樣的,主人怎么會受傷的,好多血,阿被好怕……他會不會死啊……” “呸,”安徒生童話道,“誰要死了,才不會死呢。”它講話速度微快,不小心吸了一口瘴氣把自己嗆住了,咳了兩聲,又補了一次,“才不會死呢?!?/br> 這本童話書根本不了解人類的身體,以為搞不好自家主人真的會流血至死,在強行安慰自己。 ——不過這傷疼歸疼,實際上確實是死不了人的。 金絲眼鏡伸出鏡架拍了拍裝死的耳機,又艱難開口道,“到底怎么回事?!?/br> 耳機抬起頭來,道,“……噫?!?/br> 然后又把自己在被子里埋起來了。 繼續(xù)發(fā)抖。 金絲眼鏡低聲道,“有人來搶劫?” “……” 耳機沒回應(yīng)。 金絲眼鏡又道,“他撞樹上了?” “……” 耳機還是沒反應(yīng)。 于是金絲眼鏡小心試探道,“……墮靈襲擊?” 這次有反應(yīng)了?!啊??!?/br> 墮靈。 一旁的童話書和底下的被子都本能地顫了顫。屋里更靜了,什么都沒動靜,只有人類熟睡時散出的昏黃煩惱瘴氣在空氣里漸漸蔓延。 金絲眼鏡道,“怎么襲擊的?” 耳機過了老半天才答,聲音埋在被子里,嗡嗡的?!啊A?。” “玻璃?” “……車窗玻璃。炸了。”耳機的聲音微微揪起來,仿佛不愿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在高速路上的時候?!?/br> 高速路上行車,事情來得突然,又是這么近,那是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的。屋里這人當(dāng)時躲得已經(jīng)很快,不過是被一塊玻璃碎片劃傷了手臂。若是換一個人,也許已經(jīng)滿身玻璃碎片地跟著急速行駛的車一塊撞出車道去了。 車毀人亡。 金絲眼鏡一陣后怕。“……然后呢?!?/br> “然后?”耳機道,“然后就回家了。” “……” 金絲眼鏡沉默一陣?!澳闶钦f,他差點被玻璃扎死,躲過了,然后就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很淡定地繼續(xù)開車回家了?” “是啊?!?/br> “……” 金絲眼鏡看向黑暗中呼吸綿長的人。 ——這位朋友,你不覺得你應(yīng)該像個人一樣,多少驚慌失措一番嗎?你看你的小物靈都嚇成這樣了,到現(xiàn)在還埋在被子里不愿意起來。 ——真的,生死大事,你別這么淡定。好歹冒點冷汗,意思意思。 ——不然費盡心思去襲擊你的墮靈多尷尬。 夜沉屋靜,寄居在金絲眼鏡里的靈魂靠著這些胡思亂想占據(jù)思緒,生怕往那人裹著紗布的手臂上看上一眼。 好多血。 疼。 驀地,黑影堆疊的床鋪上帶著血腥氣的煩惱瘴氣變了,濃烈至極,撲面而來的是令人恐懼的郁氣和灼燒感。 噩夢瘴氣。 已是凌晨三點,按著這位屋主人的作息習(xí)慣,短短三四個小時后他就要起床了。但外面的煩惱瘴氣還有這么多。 被瘴氣團團包裹的金絲眼鏡下意識地要用手捂上鼻子,細(xì)長鏡架一動,才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既沒有手也沒有鼻子?!啊疫M去看看,你們在外面清掃。” 被子道,“就眼眼你一個人?” “我們要是一起進去的話,外面的瘴氣可能會掃不完。” “有道理,”被子道,“那你要小心啊?!?/br> “嗯?!?/br> - 噩夢。 人類的噩夢千奇百怪,因為人類千奇百怪。有人怕古老的深海,有人怕孤島的鬼怪,有人怕千辛萬苦走到心愛的火鍋店卻發(fā)現(xiàn)個奇形怪狀的火鍋怪守在門口,說必須要出示結(jié)婚證才給進門——單身的話就滾吧。 程楚歌的噩夢里,上次是陽光熙攘的九月高中校園,這次……卻真有個噩夢的樣子了。 鉛灰色的天是低沉的,薄薄一層烏云里似乎是醞釀著雨。郊外人跡罕,處處樹影慢,一座小別墅立在夢境中央,民國時期的建筑風(fēng)格,中西皆俱,中式的青瓦白漆墻,西式的透亮大圓窗。 屋前庭院里有秋千,草木榮盛,角落里桃花開了三兩枝。 這是他的家。 但這里此時無光無明,沒有人聲,靜得像一副墻上的古畫。 到了夢境里便恢復(fù)了原本模樣的許愿往前走了兩步,沙沙,腳步聲在天地靜寂里突兀響起來,仿佛意味著她是個入侵客。 她走到庭院大門前,伸手推開了半掩著的黑色雕花鐵門。門是無聲的。院里清寂,角落里的桃花像是死了,一動不動。 她沒有來過這里,但,聽他說起過??偸菐еφf的。他說過小時候在花園里用從書房偷出來的天文望遠鏡看星星,說過和家里的老貓一塊在秋千底下打盹。 說過有一天會牽她的手走進方才那扇鐵門。 很靜。 天色昏沉,陰雨將至,烏云漸漸凝在一起,像是隨時會掉下來。 許愿走到半敞著的別墅大門前,遲疑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里面沒有開燈,很暗,屋屋角角的影子疊在一起,像是藏了什么東西。 雖然這夢境之地靜而詭異,而且她怕鬼,但是……這里是他的家,是他長大的地方,是他承諾過會帶她把每一間屋子一一走遍的地方。 她走得很小心,幾乎是踮手踮腳。 入門時是寬敞無物的小前廳,溫黃的大理石地面上陽光昏濁,她的影子又淡又長。往左看去,大書房里排排黑木書架頂著了天花板,里面全是書,往右看去,鋪了棕色地毯的客室里厚重窗簾微微起伏,但茶幾邊沒有人,空空蕩蕩的。 前方是通往二樓的樓梯,蜿蜒般繞了半個圈,曲折著從上面砌下來。站在下邊看不清上邊,仿似猶抱琵琶半遮面,是建筑里偶有的一種含蓄,適合捉迷藏。 嗒。嗒。嗒。 寂靜里終于出現(xiàn)了聲音,是從那含蓄的樓梯上傳來的,很低,幾乎聽不見。 許愿屏著呼吸走過去。 樓梯底下的大理石地面是干凈的。 第一級梯階是干凈的。 第二級梯階是干凈的。 第三級不是。 寂靜里的低微聲音正來自這第三級梯階,殷紅的液體從上面的梯沿一滴一滴落在這里。 許愿抬頭看過去,從第三級梯階起,上面全是血,殷紅一片,連墻也不干凈。 嗒…… 樓梯是曲折的,站在下邊看不清上邊,仿似猶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