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物種大清洗的時候。

第四次醒來，宋卿發(fā)現(xiàn)空間里的液體少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液體不足以支撐到他恢復(fù)體力離開。

他會死，可能等不來第五次的物種大清洗。

宋卿意識到這一點，但也做不了什么，他無法控制自己，依舊是喝飽后玩一玩尾巴，累了就呼呼大睡，就像個萬事不懂的嬰兒。

第五次的物種大清洗很快到來，于宋卿而言不過是睡了一覺，然而外界已經(jīng)過了幾千萬年。

空間里的液體剩下淺淺的一層，仰躺在上面連薄薄的鮫尾都無法覆蓋。

沒有萬能的液體，宋卿漸漸感覺到焦灼、窒息，死亡降臨頭頂，連鱗片到黯淡無光。

他想找出離開密閉空間的路，然而控制不了軀體。

宋卿所在的軀體是只鮫人幼崽，它小小只的，躺在淺淺的液體里翻來覆去打滾，難受得哼哼，藕節(jié)似的手拽住比手指還粗的珍珠串，捧在心口‘嗚嗚哼哼’。

鮫尾一開始還挺有力的拍打，漸漸沒有力氣，軟趴趴倒在液體里，奄奄一息，哼也沒力氣哼了。

它要死了。

宋卿如是想著，內(nèi)心惆悵而遺憾。

黑暗襲來，宋卿陷入昏迷。

宋卿以為鮫人幼崽已經(jīng)死了，結(jié)果再睜開眼的時候，物種第六次大清洗，而密閉空間里的液體變成金紅色的血液。

鮫人幼崽喝了一大口金紅色血液，高興得嗷嗷叫，頗為活躍地繞著狹窄的空間翻身，抱住尾巴玩來玩去，玩累了就抓著珍珠串睡覺。

這時的睡眠時間很短，僅隔一兩個月。

宋卿若有所思，看來金紅色的血液對鮫人幼崽來說，比原來的液體還滋補(bǔ)。

但是金紅色的血液僅僅能夠維持鮫人幼崽的活動，并不能幫助它離開密閉的空間。

因為鮫人幼崽曾用腦袋、手和尾巴頂住空間的邊緣，一開始宋卿不知道它想干什么，后來就知道了。

鮫人幼崽想出去，但他力氣不夠，而密閉空間太堅硬，用盡力氣都出不去，反而把自己累得呼呼大睡。

宋卿借鮫人幼崽的手觸摸到密閉空間的邊緣，通過鮫人幼崽的舉動猛然間意識到密閉空間的本體。

——是蛋殼！

鮫人卵生，幼崽在沒破殼的蛋里，它出不去。

宋卿驚訝，不自覺掰著鮫尾思索，他現(xiàn)在就是鮫人幼崽，但控制不了鮫人幼崽的行動，等于說靈魂和意識附著在幼崽身上。

視角就是幼崽的視角，活動就是幼崽的活動。

那么問題來了，他跟幼崽是什么關(guān)系？

宋卿隱約能猜到答案，就是覺得太離譜，而且疑問更多了。

“生命的波動。”

??！

什么聲音？

宋卿驚醒，大大的雙眼瞪著頭頂?shù)目臻g。

上面有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冷淡、低沉，沒有聲調(diào)的起伏波動。

幼崽好奇的把臉貼到上面，企圖看清是什么東西，手掌掌心碰觸蛋殼，小心翼翼地向上推，然而沒有回應(yīng)，它有些不高興。

外面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仿佛那把突然響起的聲音是幻覺。

不過，蛋殼里金紅色的液體增多，每天被喝掉的，第二天就會恢復(fù)。

宋卿猜不透金紅色的液體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蛋殼里，不過他猜測應(yīng)該跟之前開口說話的觀察者有關(guān)。

歲月在無憂無慮的吃喝睡活動里漸漸流逝，宋卿和幼崽都感知到外界越來越趨于穩(wěn)定的、旺盛的生命力，那種和平、喜悅和活潑的力量感染了宋卿和幼崽。

他們緩慢地成長，直到那個曾出現(xiàn)過一次的聲音再次響起，如雷聲轟鳴，在耳邊炸開，從內(nèi)到外，自軀殼到靈魂都在震顫。

“還活著？”

那把聲音依舊冷淡低沉，但宋卿覺得外面觀察幼崽的高智慧生命似乎起了點興趣。

不出所料，又過了一段時間，蛋殼的表面被一層幽藍(lán)色光芒覆蓋，光芒透進(jìn)蛋殼，竟讓蛋殼因此變得透明如薄膜，可以讓殼里的宋卿和幼崽輕易瞧見外面的景象。

最遙遠(yuǎn)的星點處是黑暗，濃墨鋪展開的黑暗，到了某個界線，卻是柔和明亮的白色。

仿佛水天相接，偌大的天是墨色，水面卻被月光燈火點綴得明亮而干凈，如童話里的海國。

幼崽高興的拍著蛋殼，動靜吸引觀察者，于是一個金黃色的、巨大無比的橢圓狀物體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橢圓狀物體靜止不動，倒映著小小的蛋殼，這還是宋卿第一次看清蛋殼的全貌，但他很快就沒有心情觀看自我的美貌。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巨大無比，擁有著毫無雜質(zhì)的金黃色的橢圓狀物體是一只眼瞳。

——海底神明的眼瞳！

第61章卿卿如月二

“生命力旺盛。”

海底的神明如是評價。

他實在太過于龐大,光是一只眼睛的眼瞳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宋卿視野所及的空間，可以想見他的本體該有多龐大。

或許環(huán)繞深海盤旋也不一定。

“嗷、嗷~~”

鮫人幼崽看見海底的神明立即高興的叫,像是在喊父親。

宋卿感覺到幼崽由衷的親近和喜歡,像是來源于血脈深處的、自然的親切。

？？

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比喻？

血緣親情？像父親一樣的親切？

宋卿懵住。

鮫人幼崽非常喜歡海底的神明，經(jīng)常拍打蛋殼歡欣鼓舞，胖胖短短的鮫尾啪嗒啪嗒敲打蛋殼。

海底的神明偶爾會睜開眼來看看它,更多時候是在沉睡。

宋卿知道他不是真的在沉睡，而是將注意力分化成千絲萬縷投放到海洋和陸地，觀察著物種的滅亡和起源，然后篩選掌控進(jìn)化方向。

于神明而言，鮫人幼崽不具備觀察價值,因為與它相關(guān)的物種早就滅絕了。

它不該存活，早應(yīng)死亡。

它不是鮫人。

鮫人歷史中,鮫人平均壽數(shù)是兩百歲,而幼崽活過幾次物種大清洗，它在蛋殼里睡了幾億年。

幼崽與鮫人族長得相像，卻不是鮫人這個物種，可能是鮫人的祖先。

蛋殼里金紅色的液體是海底神明的一滴血液,如宋卿所料，出于好奇、憐憫或一時興起,總而言之,海底神明的一滴血液救活了幼崽。

而這正是鮫人幼崽格外親近海底神明的原因，他們有了一絲相聯(lián)的血緣關(guān)系。

幾乎所有卵生生物都不可能自行孵化出來，所以鮫人幼崽的生命力再活潑旺盛也不可能主動打破蛋殼出生。

宋卿不清楚鮫人幼崽還缺乏什么,但是知道不出生的話，它遲早會死在蛋殼里。

唯一能幫助鮫人幼崽的，只有海底神明。

偶然一日，海底神明觀察鮫人幼崽，用了一段很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