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連帶著賀蘭箬也知曉了司徒鄞現(xiàn)在的不對(duì)勁。

    對(duì)此，棠寧只答了句還好。

    “我今日下午就要去往北疆了，怕是來不及喝你與陛下的喜酒了，現(xiàn)在過來，也有提前……恭賀的意思……”

    賀蘭箬緩聲說道。

    聞言，棠寧訝異了下，隨后笑了笑，回了句謝，算是收下了他的喜賀。

    明明曾經(jīng)那般親密無間的兩人，也不知什么時(shí)候，竟到了如今這樣一副相顧無言的境地。

    想到這，一陣細(xì)細(xì)密密的疼在賀蘭箬的心頭快速蔓延開來。

    兩人又干巴巴地聊了幾句之后，見出來有一會(huì)兒了，擔(dān)心司徒鄞身體的棠寧剛想開口跟賀蘭箬道別。

    一下就看出她心中所想的賀蘭箬率先一步喚了她一聲，“棠寧……”

    棠寧抬眼看他，隨后就聽到白衣男子紅著眼輕問了句，“你現(xiàn)在過得開心嗎？”

    聽到這樣的詢問，棠寧先是愣了下，隨后彎了彎嘴角，“開心，真的很開心，自爹爹去世之后，就再也沒有人像陛下那般寵著我，慣著我，依著我，凡事都以我順心如意為前提?？赡芩谂匀说难壑?，有些，不太好。可對(duì)我來說，他就是我想陪他走完一輩子的那個(gè)人……”

    后面的話棠寧還沒有說完，賀蘭箬一個(gè)沖動(dòng)，直接開口問道，“可是他自幼身中奇毒，可能……隨時(shí)都會(huì)死……”

    一聽到這里，棠寧的臉驟然一白，眼神也開始愣愣出神起來。

    除了風(fēng)兒還在輕輕地吹著，周遭安靜得厲害。

    也不知過了多久，棠寧的眼神這才找回了焦距，只見她輕笑了聲。

    “他能活多久我就陪他多久，如果他的生命所剩無幾了，我就更應(yīng)該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時(shí)每一刻。我真的已經(jīng)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賀蘭箬，祝你一路順風(fēng)。”

    說著，面上染了淡淡焦急的棠寧，毫不猶豫地就轉(zhuǎn)過身來。

    卻不想才剛轉(zhuǎn)身，就看到臉色蒼白的司徒鄞正站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扶著廊柱，微笑著朝她看了過來。

    猝不及防下，看到司徒鄞，棠寧先是一怔，隨后急慌急忙地就跑到了男人的身旁，直接就拉了拉他身上披著的銀色披風(fēng)，心焦道，“外頭風(fēng)大，你怎么出來了？春綿春檀還有方院令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看著你，就任你出來了，要是被風(fēng)吹著涼了怎么辦？還有你，根本就不叫我省心！”

    棠寧嗔怪的聲音被風(fēng)兒送進(jìn)了賀蘭箬的耳中，隨后他便看著對(duì)方急忙忙就拉著司徒鄞的手臂，就往寢宮的方向走去。

    看著棠寧的背影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遠(yuǎn)，賀蘭箬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澀苦，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腳步蹣跚地離開了。

    夜很黑，可能第二日是陰天的緣故，漆黑的夜空里竟然連一顆星都尋不到。

    因?yàn)辄c(diǎn)了燈，而浸在一旁暖黃之中的未央宮里，足足有好幾日都沒能睡個(gè)好覺的棠寧，這天晚上終于有些撐不住了，照顧了司徒鄞沒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能睡著，司徒鄞卻是完全睡不著的。

    只因此時(shí)他的腦中仿佛有千萬只毒蟲在不停地啃噬著，并且這些毒蟲每時(shí)每刻都在增加，疼痛也在增加。

    便是這時(shí)，白日方院令的建議再次在他的耳邊回響起來。

    只要將棠寧的血換給他，他就能立刻從這樣深重的痛苦中徹底解脫出來……

    念及此，司徒鄞抬起自己不停顫抖的手，輕輕撫了撫棠寧的臉龐，一下又一下，仿佛怎么都不夠似的。

    但因?yàn)楝F(xiàn)在他的手指偶爾會(huì)不聽他的使喚，一個(gè)沒注意，其中一下稍稍重了些。

    棠寧睫毛輕顫了顫，很快就從睡夢(mèng)中驚醒了過來。

    看著躺在她身旁臉上一片慘白的司徒鄞，懊惱之色從她的眼中一閃而過。

    她怎么能睡著呢？

    “怎么樣？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叫方院令他們過來嗎？”說完，不待司徒鄞回答，棠寧的視線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嘴唇都干的起皮了，你定是渴了，渴了怎么也不和我說呢？”

    說著，棠寧急忙下了床，倒了杯溫水，遞到了司徒鄞的唇邊。

    水才剛喝了一口，司徒鄞便立刻感覺到一股腥甜頓時(shí)從他的喉間涌了出來，動(dòng)作微微一頓后，他下意識(shí)抬起棠寧的手，就著杯子里的溫水，硬是將口中的血全都咽了下去，沒叫棠寧看出一點(diǎn)不對(duì)勁來。

    喝完了水，司徒鄞就直接伸手將棠寧抱到了自己的懷中。

    “若是能，一直這么抱著你就好了……”

    聽到他的這句低嘆，棠寧頓時(shí)用力回抱住了對(duì)方，臉頰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輕吸了口氣，務(wù)必不叫對(duì)方發(fā)現(xiàn)到自己任何的異樣，故作輕松道，“會(huì)的，只要我們把身體治好了，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好不好？”

    “好?！彼就桔摧p聲回道。

    口中說著好，司徒鄞的身體卻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虛弱了下來。

    這世上最痛苦的刑罰，從不是什么千刀萬剮，而是不能睡覺。

    若說前幾日司徒鄞還能瞇上一兩個(gè)時(shí)辰的話，隨著他頭疼的日益劇烈，連這一兩個(gè)時(shí)辰也成了司徒鄞的奢望。

    以前的他還能在棠寧的面前忍得住，到了后來，每晚每晚，他都只能抱著棠寧不停地流著虛汗，顫抖著身子。

    在棠寧擔(dān)憂的詢問下，他還能笑著跟她開玩笑說只是因?yàn)樯眢w虛而有些冷，讓棠寧抱緊他一些，再緊一些，暖一暖就好了。

    只可惜不論棠寧抱得多久，他也沒能止住顫抖。

    頭疼的折磨越來越深重，司徒鄞的精神也日漸恍惚了起來。

    這樣的折磨下，饒是心性堅(jiān)韌如司徒鄞，也曾不止一次地懷疑過，他到底在堅(jiān)持些什么，為何不干脆就這么死了，只要死了就不用再受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可每一日這樣的念頭在他的心間剛剛升起，看見棠寧的小臉之后，又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若是以前的他，死就死了，可現(xiàn)在，他要是死了，棠寧可怎么辦吧？

    她要是哭，要是難受可怎么辦啊？

    至于方院令，早已在私底下不止一次地狠著心腸勸說他接受自己的換血治療法，只可惜每一次他的勸說，都只會(huì)引來司徒鄞的充耳不聞。

    最后他求得急了，司徒鄞這才輕聲答道，“她怕疼……”

    即便方院令不解釋，司徒鄞也知道，將兩人的血調(diào)換過來，一定很疼。

    棠寧那么怕疼，肯定會(huì)哭的。

    司徒鄞下意識(shí)這么想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方院令也一日比一日更焦躁不安。

    這一日，臨睡前，棠寧忽然收到了司徒鄞從枕頭下方抽出來的一個(gè)小巧的令牌來，隨意丟到了她的懷中。

    還沒等棠寧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