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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有志一同地低下了頭,竭力隱藏著自身的存在。偶爾向凌玉城望過去的一眼無不掩藏著滿滿的擔(dān)憂,即使無從交談、甚至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哥叔夜也知道他們在擔(dān)心什么:難道,凌玉城對故國的眷戀竟然如此深厚,讓他在這種場合都要公然違抗陛下的旨意?一個激靈再不敢多想,他默默低頭,把視線投向地上的青磚。文左武右,兩排臣子相對列坐,中間空出一條長達數(shù)丈、寬有丈許的走道直通御座,黑沉沉的磚石打磨得光可鑒人,五月的艷陽從窗欞中射入,將凌玉城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上。正對御座,凌玉城的反問仍在繼續(xù),一字一句合著軍靴后跟敲打在磚石上的清脆響動,每一聲,都讓他心臟止不住地狠狠一縮:“自古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能戰(zhàn)而不能治,陛下何苦平白拋灑麾下健兒的鮮血,來成就您的一時功業(yè)?”“凌——玉——城!”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間迸出這三個字,元紹猛然抬手一拍御座,“咔”的一聲清響,厚重的紫檀木扶手已經(jīng)塌下了老大一塊。元紹看也不看,霍然抬手,直直地指向凌玉城的方向:“朕不是在問你用什么方略、帶多少兵馬、要打到哪里……”他的聲音猛地拔高,偌大殿堂的所有門扇窗欞,都被他的怒吼聲震得嗡嗡響動,有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在全力發(fā)出震動四野的咆哮:“朕是問你愿不愿意為朕取下劍門關(guān)!朕不關(guān)心你有多少困難有多少多少勝算,朕只問你愿不愿意!想不想!”“朕只問你的本心!”本心么……凌玉城慢慢低頭。左一個問題右一個理由,百般推脫千般不愿,終于,還是被他毫不留情地問出了這一句。方才在御前陳詞時來回走動,此刻距離元紹已經(jīng)有十來步遠,這個距離,殿中但凡有些分量的臣子,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答話時的神色——緩緩呼出一口長氣,再抬頭時,凌玉城身上已經(jīng)找不到一分方才慷慨陳詞時的激烈飛揚,籠罩他周身的,只有一片寧定如月華水色的平靜:“陛下恕罪,臣……下不了手。”死寂。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仿佛是只有這個答案才是他意料中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元紹激烈燃燒著的怒意竟倏地凝固下來。他定定瞪視著仰首回望自己、神色平靜毫無猶疑躲閃的凌玉城,半晌才爆發(fā)出一陣難以遏制的大笑:“好、好、好!”話音未落,一個茶盞已經(jīng)擦著凌玉城耳際飛了過去,砰地一聲在通向正殿的隔扇上砸了個粉碎。元紹自御座上猛然站起,一手指著凌玉城,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你還是不是朕的臣子!你心里認的到底是哪一個主君!”“臣自然遵從陛下的旨意,只是——”“滾!”有如實質(zhì)的怒意排山倒海一樣壓了下來,眼角余光甚至可以看到左右兩邊的文臣武將們都不由自主仰身避讓,凌玉城饒是早有準備,仍然被他逼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聽著元紹的咆哮滾雷般震響在殿宇中央:“滾!滾回你的封地去,朕不想見到你!”恍如一大盆冰水迎頭潑了下來,剎那間,凌玉城整個人都凍結(jié)了一瞬。他低下頭去,看了看腰間斜掛的劍柄,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抬頭:“臣領(lǐng)旨——臣告退。”倒退一步,雙膝跪倒,一絲不茍地拜了下去。三跪九叩,君臣大禮。而后,解下腰間曾經(jīng)是元紹親手系上的寶劍,平平放在地面。轉(zhuǎn)身,舉步。一步一步,軍靴后跟空落落地敲在地面,兩步之間的距離哪怕用尺子丈量,相差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分。緊閉的門扇轟然開啟,直到那個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北國五月熾烈的陽光之中,背后也沒有傳來任何最為細小的聲音。作者有話要說: 三千字大章,終于寫完了,哦活活活活你們這幫人再給我不回帖試試看!第52章總為浮云能蔽日(本章完)馬蹄如雷,踏破京師。這一日的廷議從日上三竿一直持續(xù)到斜陽向晚??煲鐣r,元紹接報,凌玉城在宮中見人辦事的謹身堂人去屋空,三間正殿連同左右各兩間廂房,半張紙片都沒有留下。于是,心驚膽戰(zhàn)的北涼重臣們再一次承受了主君澎湃怒氣的洗禮。“混帳!”不知第幾個茶盞摔碎在地上,哥舒夜盯著那些深深嵌入地磚的青瓷碎片,暗自為那些隨后打掃殿堂的內(nèi)侍默哀了一把。他畢恭畢敬地垂著頭,聽著元紹的怒喝從頭頂上方隆隆滾過,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動作,生怕呼吸聲略大了一點讓元紹的注意力轉(zhuǎn)到他頭上。“不請罪,不上書,招呼都不打一個,走得倒是干脆!他以為朕打仗少不了他?那點破紙片還要當(dāng)成寶貝一樣帶走,朕不希罕!哥舒夜!”“臣在!”羽林將軍應(yīng)聲出列單膝跪倒,膝蓋還沒點到地面,碰的一聲,一把烏沉沉的長劍連著劍鞘砸了下來。哥舒夜眼角一跳,眼睜睜地看著堅硬的金磚就在他膝前四分五裂,幾塊細碎的裂片砰然濺起:“派人把這把劍丟給他,傳朕的話,他既然這么不想為朕效力,就不用滾回來了!”“陛下息怒!”哥舒夜剎那間背心就浸透了一層冷汗。一時間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量,他也不去碰那把用足力氣砸下來的長劍,跪行一步,伏地叩首:“陛下,人死不可復(fù)生,陛下三思!”“什么……?”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很明顯的驚愕了一下。元紹再開口時,語氣已經(jīng)平和了許多,隱隱有些懊惱:“朕是說……罷了,你派人去傳話,讓他什么時候想明白了愿意為朕出兵,什么時候再拿上這把劍滾到朕面前來!”……陛下就算您是皇帝也不能這樣嚇人的……心念電轉(zhuǎn),明白自家陛下開頭的意思很可能只是“他既然這么不想為朕效力,就蹲在封地不用滾回來了”,哥叔夜暗暗松了口氣,口稱領(lǐng)旨,捧起長劍退到殿門koujiao給執(zhí)戟衛(wèi)士。有這么一段插曲,接下來的議事眾人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到得廷議結(jié)束踏出昭信殿,大伙不約而同地抬頭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再打量打量彼此慘淡的臉色,都是苦笑一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匆匆告別。皇后因心懷故國和陛下決裂,被趕回封地的消息,就這樣隨著玄甲衛(wèi)一日間從京城消失殆盡的身影,以及諸位高官大臣面無人色搖搖欲墜的模樣,旋風(fēng)般傳遍了整個北涼。“……真是君恩深重?!?/br>從兩個孫輩口中聽到今天廷